第十八章这个败类……

    若说扬州城里的大事小情逃不脱官府的眼,这句话十有八九的扬州人是不会相信的。但若说扬州城里的所有事都能被海鲨帮知道,大多数的扬州人必定会下意识的点头。

    把帮派做的比官府大,这就是那个玉面修罗的本事。

    仿佛官府的邸报一般,海鲨帮每天也有形形色色的报告被传上来,普通的事物自然有旁人去打点,穆子秋只翻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罢了。

    虽然名气很大,但名气这东西却不能把黑色洗白,黑的就是黑的,真正的利益还是在刀剑上,舞文弄墨的东西,不过**肋而已。

    半躺在竹椅上的穆子秋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只露了脑袋在外面,伴上他那张俊秀又白皙的面容,若让不认识的人瞧见,没准儿还以为这是谁家的郎君正在养病。

    但穆子秋只是在养神,他半闭着的眼睛偶尔打量一下院里正在舞剑的青梅,打个哈欠,便拿起手边的东西随意的翻看。

    勾勾手指,身后的人就会意的为他添茶。

    比御座上那位女皇还会享受生活的穆子秋喝了一口茶,几乎察觉不到的皱了皱眉,却被倒茶的人发现。

    “帮主不喜欢?是属下煮茶没煮好?”

    “不是,你煮的茶向来是极好的。”穆子秋放下茶盏,轻轻叹气,“只是前些天偷了江如水的三日香来喝,如今还是唇齿留香着,再喝别的茶便觉得没有味道了啊。”

    穆子秋这一叹息,秀美到令人发指的脸上就流露出求之不得的怅然味道,这幅表情若是让扬州城的女子们瞧了去,非得争先恐后的想要上前抚平那眉头不可。

    “怪不得……”后面那人却似明白了什么,低声轻笑起来。

    “怎么?”

    “门房一大早急匆匆的跑来告诉我,说是有人往咱们宅子门前泼了两盆狗血,我还寻思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江爷。”说话之人低低的笑,声音说不出来的温厚好听。

    穆子秋却是愣了愣,旋即才反应过来,面上有些愠怒的拍了桌子:“至于么?不就是二两三日香么?他个江如水就不能给我留几分面子?我好歹也是个海鲨帮帮主啊”

    青梅被这边拍桌子的声音弄得一怔,舞剑的动作一滞,疑惑的望向穆子秋。

    穆子秋向她挥了挥手,示意无事。

    “江爷是什么样的子,帮主还能不清楚?依属下看,且由着江爷发发脾气,过些日子也就好了。面子什么的,帮主倒也用不着担心,该处理的事情,属下早已着人处理干净了。只是……”

    “只是什么?”

    “江爷他,还派人传了话。”

    “什么话?”

    “江爷说,他那三两三日香可不能白喝,柳杨巷子里的一些事情要咱们处理一下。”

    “他这是得寸进尺”穆子秋忍无可忍的从竹椅上蹦了起来,“连狗血都由着他泼了,他还想怎么着?再说了,我只偷喝了二两茶,他凭什么说是三两?”

    那倒茶的下属轻笑起来,此时凑到了穆子秋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穆子秋面色渐渐疏朗起来,唇边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既是这样,的确不能袖手旁观了。”穆子秋笑得温柔,“找几个手段利落的去,就按江如水的说法,不养伤及无辜了。”

    “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那人离开后,青梅才缓步走上前来。

    “发生什么事了?”青梅有些好奇的询问。

    “你家主子又要闹腾,说自己动手不方便,就因为我喝了他二两茶,就非要我派人去做事。”穆子秋看了一眼那名下属离开的方向,问青梅道:“就跟子潞那么不待见?不论在哪里,非得离他三丈远?”

    青梅吐了吐舌头,道:“第一次见到他就被吓了一跳,他那副雌雄莫辩的模样,实在是……看着不舒服。”

    “他跟我从小就是兄弟,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照顾的,你们两个闹起别扭来,我还真是帮谁都不是。”穆子秋笑着道,“他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府上的事情都是他在料理着。其实你别看他对谁都冷着脸,他的心其实还是极软的。只是与旁人不容易熟稔,你看他与说笑起来,不也很正常么?”

    “又不是孩子,哪有什么闹别扭的说法?再说了,陆子潞他……”青梅有些微红了脸,心想穆子秋你怎么就没发现,你那个弟弟只会在你面前露出笑容的么?

    “子潞他怎么了?”穆子秋用询问的目光看她。

    “没什么,就是觉着,即便他认识我一辈子,也不可能跟我熟稔了。”青梅耸肩道。

    ……

    ……

    便是这日的下午,柳杨巷子里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事。

    许多人声称自己白日里见了鬼,黑色的人影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却在自己脸上留下了几个巴掌印,疼的让人只喊娘。

    还有一些人却是在走街窜巷时被麻袋罩了,拖到墙角就是一顿胖揍,待得晕晕乎乎的爬出来,打人的人自然早已消失不见。

    遇到上述两件事情的,多是平日里游手好闲的闲汉,天知道他们又在哪里惹了不该惹的主家,一时糟了报复,倒也无处伸冤去。毕竟伤又不重,他们又都是贱籍在身,拖着这么个身份,就算是去官府告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只是除了那几个闲汉外,竟还有两个三四岁大的孩童也遇了袭。说遇袭这个词未免有些不准确,因为实际上,他们只是一人被弹了一下脑瓜崩罢了。哦,骂出那句“臭娘们”的小孩儿,挨了两个脑瓜崩……

    所有“挨揍”的人,分开看都称不上什么大事,但有人稀里糊涂的将他们牵到一起,这团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迷雾,就显出了一些身形来。

    挨了打的人们不再觉得自己冤屈,因为他们终于将这件事情与昨日那两个不速之客联系到了一起,他们也分明发现,挨打的人,都是昨日口出秽语的人。

    许多人开始害怕,开始恨自己嘴欠,甚至胆战心惊的睡不着觉,最后只好让自家婆娘连夜绣了两双鞋垫,第二日天刚擦亮,就殷殷切切的送到那个女人的家中。

    但那个女人的门户已然落锁,人物两空。

    于是乎,胆战心惊的依旧无路可寻,而那个挨了两个脑瓜崩的小孩,他开始日日在巷口转悠,偶尔抬手揉一揉脑门,望向巷外的目光中有了些殷切。

    人们开始猜测,是不是收留了小狗子的那户人家发了善心,将他的母亲也一同接了去?但细想想又觉得不对,怎么说她也是个ji女,虽然到如今还是一样的明媚照人,但毕竟有些年老珠黄了,又有谁还能看得上她呢?

    猜测着、羡慕着、诋毁着、说笑着。

    柳杨巷子里的一娘,终于慢慢的淡忘在人们的记忆力,就像从未出现在世间一样。

    而这个时候,已是三月之后……

    扬州城里已显出春色,点滴的嫩绿在人们眼中一闪即逝,再睁眼就成了一片又一片勃发的春意。

    清静园里的柳枝也随风荡漾起来,江宁坐在树下唱着不知哪里学来的软腻调子,手上偶尔拾起一两颗石子往那池水中扔,然后就美滋滋的看一圈圈的涟漪。

    老四窝在自己房间里,用竹子架起了窗,半趴在书案上偷偷的看她,许久许久,把自己手臂都压麻了也不自知。

    “嘿嘿,被我发现了。”老三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在耳边响起,老四吓的猛地坐直了身子,怒视他。

    “你、你,你吓死我了”老四瞪圆了一双眼。

    “老四你在做什么?”老三明知故问,看着窗外的江宁眨眨眼,就将脑袋凑到老四眼前,饶有兴致的瞧。

    “哎呀,烦死了”每次一看到三哥脸上那可以称之为可爱的小雀斑,老四就会觉得头疼不已,“我在构思构思怎么布局作画三哥你不要打扰我的思路”老四说的义正言辞。

    “哦?”老三仍旧不肯退让,“做什么画啊?说来听听,让我也帮你参谋参谋。”

    “去去又不是行军打仗,要什么参谋?”老四气极,伸手想要拨开眼前那张惹人厌烦的脸,只是苦于两只胳膊都酸麻的可以,这一用力竟是疼的呲牙裂嘴。

    “哎,激动什么啊?”老三啧啧两声,“还是我四弟那,在这种事情上竟然一点都不会主动。你是娘们啊?还玩什么娇羞?看今天哥哥我给你牵线搭桥……”

    “三哥你要做什么?”老四吓的直接跳了起来,慌张的去看窗外的江宁。好在那丫头仍在出神的哼着小调,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骚动。

    “嘿——”老三对着老四咧嘴一笑,俊朗的笑容中却带了些谋的味道,看的老四心中发寒,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只是这一步还没踩实,老四就觉着被什么东西一绊,高喊了一声“哎呦”的同时,人就这么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后脑勺被撞得晕晕的,老四迷迷糊糊间看到老三嘶溜了一声表示不忍,而后又听见他杀猪一般的大喊:“哎哟,不得了啦,我的四弟啊,你不要死啊”

    这个败类……老四在心中这样骂着,然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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