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里到处都是洒下的种子。
    只是赵藜雾他早已陷入泥潭。
    这是真的在道别吧。
    他似塌了一尺地低沉下来,乌糟糟地伸手在床榻下摸出那张信封里的照片。
    这个动作熟悉至极,不出意料的稳稳妥妥地碰到。
    照片上她多么没心没肺地笑着,脸上还有淡奶油,手指纹痕慢慢漾上印迹,她脸上脏了,他扯下纸巾就在上面细细地擦拭。
    意识里来他们好像有很多合照,凡是碰到她拍照,他都会硬挤进视角,最次的话,照片周缘也会有他的影子,手臂,帽沿,衣角,又或者是模糊的一帧....
    她呢...总是在看照片的时候不开心的撇撇嘴——
    “真是煞‘风景’。”
    他总会故意吁吁,一脸无辜——
    “你应该感到荣幸。”
    他伸手拉开柜子,拿出一迭相片,清晰的,有年代感的,一一对比,凡是印出来每一张照片他都有,好像那么多年他们都很近,没有离开过对方,也好像很远。
    只是手上这个她的单人照片质感也真是稀烂。
    他珍视了那么久,这张照片是他亲自拍的。
    擦拭过后不知怎的照片上的她依旧有了褶皱的痕迹。
    “嘿!鸥,终于找到你了,言在门外等你。”Lisa一脸春光毫不遮掩地撞着涂雨鸥的肩膀,眨着扑闪的大眼睛依偎在她肩上,今天为了庆祝她通过母校导师的offer,一帮同学伙伴都在不远的别墅里夜嗨。
    而她刚接到一个人意料之外的电话,现在复杂的心情还没缓和下来。
    “Lisa,你知道你现在最可爱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涂雨鸥点着她脑门,似沉思火热地说着,“是你喝醉了。”
    她搂着Lisa腰围那一弯嫩肉,悠悠地边走边说,“今日既是你罗马之日,也是我最后一次同你们在澳洲聚会,我要回中国了。”
    Lisa拍拍脸,清醒地点点头,“言刚已经告诉我了,他最近总是从中国飞来澳洲,打着寻找合伙人的名义。”
    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说着看看涂雨鸥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随口提到:“你在Alan工作室实习到工作也很久了,前不久Alan还找我,貌似想要我吹吹耳边风,他说‘他工作室第一次失去一个不着调的人’。”
    这话涂雨鸥就不爱听,明里暗里地透着阴沉沉的
    “真理”——
    由他“驯服”,她理亏,他不放过她,她休想走。
    他把她对他的那几丝棱角都磨平了。
    涂雨鸥哼着,玩笑道:“Alan是什么人,我曾经被他摧残成什么样了,他现在才来跟我装好人,跟我摆谱,我可是他生命里的甲乙丙丁,他只管用甲乙丙丁的态度来对我就好了。”
    话虽如此,还是要感谢Alan,尽管他的行事风格从来都令人猜不透。
    她递交辞呈时候,他端坐于上,傲慢地盯着她,不透声色地看透她,打量她,骨节分明的右手叼着根女士烟,伸手按下遥控器,百叶窗都都密闭,他也不吸,任由它在阴沉的环境中冒着火光渐渐燃尽。
    “放这吧。”他指指最右边有点落灰的位置,那文件夹都是时期很长的诉事,没有个把月他是不会翻到的,今天又是这迭文件夹下一批的日子,到时候一期一期地覆上去,她辞呈什么才能见天日。
    但也按他说的做了,Alan威名很高,和Lisa私交极好,就是脾气不好,公认的法学‘汉尼拔’,但听Lisa今天这样说她还有点意外,可Lisa是怎样的女孩啊,她总是喜欢夸张地同她表达。
    她都能在脑子里精准地刻画出来那幅画面,他喝着威士忌,嘴角讥嘲地说出来那话。
    不禁想起,后背都有些凉。
    她想她更加坚定了这种男人不能要的道理。
    她还是喜欢那种乞怜摇尾的男人,那才叫贴她心意。
    现外面就有个现成的,不过他只会以另一种姿态的对她摇尾并不会乞怜。
    又或者他有,但她必须视若无睹。
    有些东西就是如此奇妙,难以启齿。
    她和邢祈言送Lisa回去后,就借着夜色踏在柏油路上,她点燃手里的女士烟,涂着黑蔻丹的十指纤长,不时上面印着点火光的映影,逸着长发和他渡步在这湿润地上,鞋子细跟下漾出点水波,勾出点意味不明的情丝。
    “涂雨鸥!”他突然停下。
    没有声嘶力竭,就这样绵绵长长,针针密密像时节春雨那般脱出口。
    她走在他前面几步的距离。
    伸手就能拉到她的距离。
    可是怎么就又那么远呢。
    她没停下,她今天心情应该不错,穿着黑色的短裙,头发卷了个大卷,内扣的耷拉在她肩膀上,随着她的步伐一下一下又荡进他心里。
    “嗯?”她小声地回。
    他速度不紧不慢地跟上来,烟还没燃尽,见她携着手里的烟渐渐挨近嘴边,蔻丹和她发丝都在为她避路,随着风避让她。
    靠近嘴边那瞬,他伸手拿下她烟蒂,她料到的摊摊手,因为这个动作,娇俏起来。
    见此,邢祈言离开打量在手中的烟,目光又定定地看着她,笑着。
    这样放松盎然之中充满着初见她时那样,十八岁的女孩会绽放出的光芒,现在她二十八了,可是仅仅是这样笑着,就和别人不同。
    他憋不住笑出声,他不笑的时候真的很严肃,笑起来的时候又有点不一样的迷人,他有一道不明显得印第安酒窝,笑起来会平和一些。
    涂雨鸥伸手拿他手里的烟,他又死不放手,闲置下来的手开始隔开她。
    两人在柏油路上面对着对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你浪费了我的烟。”她指着他手里的烟,痴醉无朽地说。
    “这烟不好,别抽了。”
    “我抽的是烟吗?”她笑笑。
    他走过来,和她一起靠在涂鸦墙上:“你既然都做好了选择,那就去做吧。”
    “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听见这句,她扭头,“谢谢你。”
    “我不想听到,如果你去到那里过的不好就更不要跟我说这句话。”
    说着他全身重力靠向后面的墙壁,卸下来一切防备地望着路口。
    “那我可以抱抱你吧。”她面对面看着他,伸手
    渡过微风地抱紧他,喃喃说:“小叔叔。”
    迎面扑来的是一种特异的香味,薄荷味和他身上的木质香让人沉醉于内。
    邢祈言喉咙酸涩,想发痛地呜咽出声,倒还是憋住了。
    他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涂雨鸥叫出这声——
    “小叔叔。”
    她独自在心中渡过几劫。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曾经荒诞的想过。如若没有这层关系,他们是否会把每一天当作末日来相爱呢,可是现实告诉他,这也确实只是他头脑沸腾风暴中产生的荒诞幻觉。
    隔绝在当然其中的不止这个原因,她不爱他,不能爱他,就足以为他下达死讯。
    今天她开口叫的第一声叔叔,结合种种他才突觉梦醒。
    放手不适合用在这段关系中,只能以一种长辈的视角去祝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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