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电话问那老头,他竟然说他在跑长途!

    人家不喜欢你多问嘛。对于你来说,病和伤,不是一回事吗?

    我不喜欢他骗我!我偏要揭穿他的谎言!

    好了,回头我问了小丰,跟你回话,好吗?

    伊谷春也觉得奇怪,如果真是被人砍了,辛小丰为什么不说呢?他们到底忌讳什么呢?他那两个朋友看上去是令人费解。挂了伊谷夏电话,伊谷春打了辛小丰的电话。出来一个非常稚嫩的童音:你找谁呀?

    伊谷春说,我找辛小丰。

    我爸爸在医院。我接电话。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告诉我,你爸爸怎么了?

    小爸爸去陪道爸爸。道爸爸在医院吊药水。

    伊谷春听成了大爸爸、小爸爸。伊谷春说,大爸爸为什么吊药水呀?

    他的腿和心脏那里,被坏人砍到啦。很多血。你是谁?

    伊谷春觉得这个声音太好听了,他不由笑了笑说,我也是你爸爸。你想认识我吗?

    想。女童说,你在哪里呀?过来跟我玩好不好?

    现在不行。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那好吧。女童明显沮丧。再见。

    尾巴放了电话,发了阵呆,又给杨自道打电话,杨自道刚睡着,又给吵醒了。之前,尾巴已经打来四个电话了。辛小丰接了电话说,别再打了!尾巴,阿道一直被你吵醒。等这两瓶药水挂完了,我马上回来陪你。

    我要开灯睡觉。我要开所有的灯。

    辛小丰说,可以。我回来替你关。

    尾巴电话放了,自己开始脱衣服,可是脱着,木柜那边什么东西哒地响了一下,也许是木头开裂。她僵住了,她转眼看老柜子,又看高高的天花板,看着空旷的、有很多奇怪声音潜伏的大房间,再看看窗外,尾巴嘴巴一扁,想哭了。她不敢再打杨自道电话,又答应辛小丰不告诉老陈。她决定给伊谷夏打电话,电话一通,尾巴的眼泪就下来了,姐姐……我害怕……

    伊谷夏说,你一个人吗?尾巴?

    尾巴在电话那边,拚命点头。你来跟我玩好不好?我……害怕……

    伊谷夏想了想,说,现在太晚了,我明天来找你玩好吗?

    尾巴嚎啕大哭,伊谷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好像是,那你带我去找老陈……好不好,我想回鱼排……伊谷夏下了决心,说,好吧,你在那里等我。不能再哭了。再哭,大灰狼就知道爸爸妈妈不在家了。

    尾巴马上收声,说,那,你马上就来。

    伊谷夏父亲在书房在琢磨一份合作协议,母亲和保姆在看电视。伊谷夏把睡衣睡裤装好,下来对父母说了情况。母亲激烈反对她去,说,都几点了,不是山里吗,又没有路灯,什么人躲在暗处你都不知道。父亲说,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山里,确实会害怕。要不我给小蔡打个电话,让他去接来算了。伊谷夏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她奔向父亲热烈拥抱他。父亲在打司机小蔡电话的时候,伊谷夏妈妈发愁地说,这些男人怎么会带孩子啊。

    一个小时后,伊谷夏牵着尾巴进了伊家。伊谷夏把尾巴打扮了一下,黑底红草莓的小外套、灰呢小裙子、白裤袜,干净的小红靴子。一个樱桃小发夹,把她微微曲卷的柔软头发,夹在旁边,露出玉雕一样的饱满额头。一双水黑的大眼睛到处看,花瓣一样的嘴巴微微翘着,很讨人爱。一进门,把伊家父母,连同保姆惠姐都喜欢坏了。

    一家人说话间,伊谷春就进门了。看到尾巴,他傻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尾巴也盯着他看,有点不好意思。伊谷春向她伸出手,嘿了一声。尾巴很迟疑,并不握手,她说,你是谁?

    伊谷春说,你不是才叫我去你家玩的吗?

    尾巴不解。伊谷春笑,刚才你在电话里,问我是谁,我也告诉你了呀?

    尾巴明白了,说,你是小爸爸的朋友!

    伊谷春说,还有呢?

    尾巴声音很小,说,……也是我爸爸……

    所有的人一愣,都哈哈大笑,尾巴抬头看着大家,只有她没有笑。你不是我爸爸,尾巴说,我不认识你!伊谷春过去洗手,他在洗手间扭头,就看到尾巴还在远远地偷看他。伊谷春逗她,现在,我们不是认识了吗?所以,我是你爸爸。

    不是。就不是!

    42

    作者:须一瓜

    伊谷春在逗尾巴的时候,伊谷夏到自己房间给杨自道打了电话,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声音。他说,杨自道睡着了。伊谷夏以为是杨自道不愿接她的电话,心里有些堵,她猜出是辛小丰,可与此同时,心里就涌起了对这个人酸溜溜的强烈排斥感。所以,她的声音变得很冷漠,说,尾巴害怕,哭了。我把她接我家了。你们别担心。

    噢,谷夏啊,尾巴到你家了吗?……

    伊谷夏厌恶地把电话挂了。

    六

    上午,伊谷夏带着尾巴到医院找杨自道病房的时候,辛小丰正要离去。

    辛小丰出了房门在等候电梯,电梯门一开,一个小身子就扑了过来:小爸爸!伊谷夏也跨出电梯。辛小丰一把抱起尾巴,说,逃跑了?胆小鬼!尾巴兴奋地说,姐姐家有鸟!它会讲话——小、黑——小、黑——

    辛小丰对伊谷夏点点头,带她们往杨自道病房走。

    伊谷夏看着前面走的辛小丰和尾巴,两人头碰头地一路说什么。尾巴一见杨自道,立刻扭身下地,扑到杨自道怀里,辛小丰出手已拦截不及,杨自道脸都痛歪了。尾巴吓坏了,嗫嚅说,……忘记道爸爸身上破了。杨自道也顾不上安慰尾巴,只是用没有吊针的手,摸了摸她的头。他这下子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伊谷夏那里。

    伊谷夏眼神是游移的。杨自道尴尬地笑笑。

    小、黑——小、黑——

    她学我家的鹩哥说话。伊谷夏对辛小丰说,不知道你还在这,电话让我哥带单位了。你找他拿。辛小丰说,谢谢。我先走了。

    伊谷夏随辛小丰走向病房的时候,就隐约闻到了一种男人的香水味,现在,辛小丰从她身边离去,她确定是他身上残余的气息,因为不浓厚,好像是城市猎人。这个她不能确定。尾巴伏在杨自道床尾,看着医院门口报刊亭刚买的画报。嘴里吃着巧克力。

    你……要不要坐下?杨自道说。

    伊谷夏摇头。看在我快结婚的份上,你跟我说句真话好不好?

    杨自道发愣,但很快就过去了。他微笑着说,我保证。

    你是在跑长途,还是被人砍了在住院?

    被人砍了在住院。

    为什么被人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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