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无话不说的两个人,在一场手术后,慢慢的,很多事情都不能提,且不敢提。
    秦明珠在床边坐下,目光没有像往常一样特意避开晏珈玉的腿,珈玉哥,我让周想离开了。看到晏珈玉眼神微变,他继续道,今晚你如果需要帮忙,只有我在。你还没有洗澡,现在我们去?
    明珠。晏珈玉脸上闪过难堪,我可以自己洗。
    秦明珠知道,他平时洗澡也不用周想帮忙,最多周想帮忙拿一下衣服。
    这间房的浴室是特意改造过的,方便残障人士。
    我知道你可以自己洗,但我想跟你一起洗。
    如果是原来,秦明珠是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但现在他没办法。
    他还要跟晏珈玉过一辈子。
    本以为时间可以让晏珈玉稍微释怀,但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刚手术完的那段日子,晏珈玉都没有现在这样。
    他觉得晏珈玉离他越来越远。
    秦明珠必须让对方相信他不在乎,他爱的是晏珈玉这个人,哪怕晏珈玉双腿都截了,他依旧爱他。
    带着这种念头,秦明珠把晏珈玉推入了浴室。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晏珈玉的领带。
    原来他怕的时候,晏珈玉用布缠住他的双眼,帮他缓解紧张,现在换他来。
    秦明珠在晏珈玉的轮椅前蹲下,我现在要把你的眼睛绑起来,你什么都不用想,一切交给我就好。珈玉哥,你知道我爱你,你也爱我。如果今天是我这样,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不会变,所以现在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变。
    话落,他将黑色领带绑在晏珈玉双眼处,并拉住晏珈玉想扯下领带的手。
    明珠,取下来吧。
    晏珈玉低声说。这段时间他的肤色呈现冷色调的苍白,就像秦明珠做的那座雕塑。
    他不适应抬了下头,挺直的鼻梁猝不及防沾上水珠。
    秦明珠把淋浴头打开了。
    几乎没一两分钟,他们两个人就都湿透。
    湿漉漉的领带紧贴着晏珈玉苍白的脸,水珠沿着下巴滴落。
    他搭在轮椅扶手处的手悄然握紧,指尖到手背都是紧绷着,青色静脉像沉河里的龙浮出,又浸润在水中。
    被隔断视觉,他只能靠触觉、听觉,去感受秦明珠的存在。
    腿脚不便,现在又是这种情况,晏珈玉身上近乎不可避免透出脆弱感,但他又擅长忍耐。唤了明珠一声,明珠不应后,他就抿住了唇,用力地抿着,仿佛这样可以维持他往日的体面。
    但秦明珠要的是信任,他要晏珈玉信他,晏珈玉在他面前不用强撑什么,就像他在晏珈玉面前一样。
    我爱你。他弯下腰在晏珈玉沾了水的耳边说。
    然后,他近距离观察了晏珈玉的腿。
    从膝盖切除的腿只剩下大腿一截,伤口已经长合,但永远留下残缺。
    秦明珠忍住眼泪,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而这一碰,晏珈玉反应剧烈,猛然要挣开秦明珠。
    秦明珠连忙抱住他,心疼地说:珈玉哥,珈玉哥!你别怕,没事的,我是你爱的明珠,你相信我
    十六岁那年,外祖父去世,他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总在半夜哭醒。那时候是晏珈玉陪着他,抱着他,不厌其烦地安慰他。
    他在深夜里的拥抱里逐渐感到安心。
    现在晏珈玉需要他。
    他效仿着晏珈玉往日所做,轻轻含住对方唇瓣。
    他们在水里接吻,宛若两条鱼,眼泪也淹没在水里。
    秦明珠抚着晏珈玉素白湿润的脸,用指尖划过领带,高挺的鼻梁,泛白的唇瓣。
    他像献祭一般,把自己给晏珈玉。
    黑色的发丝泡进水里,雪白光艳的面容呈现野蔷薇的浓丽,冷冷浮着一层光。口唇吐出的小泡泡像小美人鱼的珍珠。
    换好衣服出来,秦明珠有点担心晏珈玉会不会发烧,所以也顾不得酸软的腰,先去拿体温计。
    还好,没发热。
    量完体温,他不用晏珈玉开口就爬上床,像没动手术那样,把自己埋进对方怀里。
    只是一条腿而已。
    残缺了,晏珈玉还是晏珈玉,他爱的晏珈玉。
    他不会嫌弃,只会更心疼,恨不得再对晏珈玉好些。
    秦明珠忽然张开嘴咬住了晏珈玉的衣领,又顺着衣领的皮肤往上亲。要亲到唇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眼神执拗地望着晏珈玉。
    也许等了十几秒,也许等了几分钟,他终于等到属于他的吻。
    这一夜秦明珠睡了一个久违的安眠觉,他甚至梦到了晏珈玉。
    梦里的晏珈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正常地生活。他们一起吃饭、睡觉,去旅游,分享有趣的事,在教堂举办了婚礼,所有亲朋好友都为他们祝贺。
    梦境太美好,导致秦明珠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惋惜,不过等他睁开眼看到正低头望着他的晏珈玉,又觉得现实更好了。
    珈玉哥。刚睡醒的秦明珠,声音还带着浓重睡意。他像原来那样,又闭上了眼,在对方怀里蹭了一会脸蛋,才重新睁开,今早的早餐我来做吧,给阿姨放个假,你想吃什么?中式还是西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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