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扬没有放下过对天文的热爱。刚失明那会,他确实想过逃避,但是这与对郑辰谨的感情一样,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高中离他太远,高中时的梦想也离他太远,但人生不过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在这些失去之中,他能够失而复得一段日思夜想的感情,许易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他握住郑辰谨的手,突然想起郑成安和许丽还在身边,于是松开了。
    很多最新的天文学著作没有出版盲文版,也没有有声读物,许易扬对此很苦恼。好在,现在终于有人可以为他朗读。
    落地宁城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于是一家人直达酒店住下。
    结束了今日份的天文朗读,郑辰谨合上书,钻进被子里抱住许易扬。
    和父母一起旅游,他们只得开标间,不过还好这家酒店的床能够移动,他们将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起。
    酒店的被子很薄,郑辰谨记得许易扬喜欢开空调盖很厚很厚的被子,所以他抱得紧了一些。
    天文台的门票预约好了么?许易扬问。
    嗯。郑辰谨应道。
    爸妈没有又担心我吧?许易扬想起郑成安和许丽劝说他换一个城市游完的话语,话语里充满了担忧。
    从他们表情看不出什么。郑辰谨用手玩着许易扬的头发,别多想。
    许易扬犹疑了一会儿,从他们复合那天起,他就想要跟郑辰谨探讨这个问题,但是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郑辰谨二十三岁,许易扬二十五岁,再过几年他们就要到适婚年龄,他们不可能瞒一辈子。
    郑成安上了年纪之后逐渐话少,许易扬摸不着他的心思。许丽倒是很明显,从他们上大学开始就追问有没有谈女朋友。这显然已经成为他们复合之后最大的问题。
    许易扬刚想开口,却未曾料想,郑辰谨会同时吻住他。
    只要是许易扬在他身边的时候,郑辰谨就想要吻他。
    许易扬还是没问出口,或许是因为这个吻,美得过于梦幻,正如悬于夜空中的星星,谁人都不忍将它摔碎。
    (接上)
    第二天,他们先去了宁城大学。
    郑成安说:这个大学的树真多,真漂亮。
    许丽扯了扯郑成安的衣服,看了一眼许易扬,说:我觉得没有扬扬学校漂亮。
    许易扬知道许丽哪儿都想着为他好,他收下这份感动,没有反驳。
    许易扬问郑辰谨宁大是什么样的。郑辰谨说,郁郁葱葱的大树,有着百年历史的建筑,绿树配上红窗灰瓦,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许易扬听了,说:真好。
    郑辰谨看着他,突然明白了郑成安和许丽为什么想要阻止许易扬选宁城游玩。就像,如果一块玻璃碎在面前,他们三个都不会忍心许易扬光着脚踩上去。
    下午,他们去了宁城天文台。
    天文台在山上,他们选择坐缆车上山。
    缆车是两人一个开放式缆车,郑辰谨让郑成安和许丽先走,他带着许易扬坐父母后面那辆。这样,郑辰谨就可以在他们没有回头的时候,牵住许易扬的手。
    怕不怕?郑辰谨问。
    带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腾空,许易扬心里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发毛,但是很快又被即将登顶的期待给打消了。
    许易扬笑着说:这有什么怕的。
    郑辰谨不悦道:你应该说怕。然后我就可以亲你,然后跟你说我在这不用怕。
    那我怕。许易扬改口倒很快。
    郑辰谨高兴地探过头吻在许易扬的额角,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说:我在这,不用怕。
    许易扬觉得今天的阳光一定很好,就跟他的心情一样。
    下了缆车,他们参观了天文台旧址和陨石博物馆。
    虽然看不见,但是身边有三个人为他解释面前这个陨石的来历,解释面前这个望远镜的配置,许易扬心想,自己和看见已经并无差别,甚至比能看见时更为幸福。
    许易扬回想起当年许丽告诉他要再婚的时候,尽管他表面上对许丽的决定没有任何反对,但是他还是担心许丽找的这个男人能不能给她幸福,担心他们即将进入的这个家庭是不是能够成全许丽心中的美满。
    一开始,叛逆的郑辰谨确实让许易扬绝望,不过现在,一切都是好的,他不能比现在再圆满,也不会比现在更知足。
    走到半山腰的小卖部,郑成安买了三瓶水。
    许易扬接过郑成安递给他的水,说:谢谢爸。
    郑辰谨坐到许易扬旁边,拿过他手上的水帮他拧开,再递给他。
    许易扬笑了笑,小声地对郑辰谨控诉他的过度关心:我只是看不见,手还在。
    郑辰谨没有回答许易扬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坐在小道对面石凳上的郑成安和许丽,用他们听不到的音量说:我曾经在这里给你写过一张明信片。
    什么时候?从郑辰谨略带伤感的口吻中,许易扬已经猜到了大概。
    复读完的那次高考之后,和同学来宁城旅游。
    郑辰谨眺望着远方葱茏成一片的树木,他知道当年也是同样的光景,因为他记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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