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省和向前都拿眼看向县委书记,欧阳坚笑,说:“继续走。”
    自然是这理。
    哪怕这是个陷阱,欧阳坚也不可能退缩。这是一位县委书记的气势,也是一位党员干部的职责,操守和尊严。
    向前问:“要不要给任局打个招呼。”
    欧阳坚摇头:“先看看情况。从来没有共*产*党员怕跟人民群众见面。”
    岳兴跟他并无瓜葛,他底气十足,没有软肋,至于其它手段,他自信能够见招拆招,应付各种局面,何况,还有叶三省这样强悍的助手一旁。
    司机放慢速度,以便给车上的领导们充足的判断考虑时间,又行了十分钟左右,算算离龙江镇只有几公里了,果然前面转弯处有两人在张望,看来埋伏就在山坡背后。
    司机转头,叶三省抢先说:“开过去。书记,这次我先上。”
    向前笑道:“叶主任英雄气盛,我是办公室主任,哪有……”
    欧阳坚打断他们:“他们想见的人肯定是我,还是我去跟他们说吧。”
    叶三省和向前不再争说,车开过拐弯,虽然早有准备,车上所有的人都还是吓了一跳。
    山坡后的公路上站了上百名衣衫不整的村民,排了十多列,队伍紧凑,前面打着一条横幅“血债血偿严惩凶手”,几位一脸凶狠的汉子站在横幅下。
    欧阳坚起身:“你们在后面,我来处理。”
    领先下车,向前,叶三省,高建才跟在身后,康洪涛也从副驾下车,顿了下,把欧阳坚的茶水杯带上,——这也是欧阳坚向周仲荣学习的习惯,叶三省原封不动地传给康洪涛。
    欧阳坚从容走到队伍面前两米停下,扫一眼:“你们想见县委书记是吧?我就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欧阳坚。我们是找个地方坐下谈,还是站在这里谈?”
    领头的怔了一下,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套路,大吼道:“血债血偿,抓捕郭长贵。”
    一挥手,身后的队伍分出几队人把欧阳坚几人围在当中,另外两名汉子过去看着面包车,竟然有些指挥若定,令行禁止的味道。
    “抓人,你有证据?”欧阳坚问。
    领头一扬头,身边一人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材料,叶三省一碰康洪涛,康洪涛上前接下,对着对方恨恨地嚷道:“你们就不能按正常程序申诉吗!”
    领头的还是按自己的计划叫道:“欧阳书记,现在证据有了,你总该下令抓人了吧?”
    “政府工作有必要的程序,现在,我只听了你单方面的说辞,需要不需要调查?需要不需要让你指认的人到场听听他的说法?我现在连你提供的证据都还没有看,你让我下命令,你说,到时是你来承担这个责任,还是我来承担这个责任?”
    “我不怕,有啥责任我承担。舍得一身剐……反正我们就是要报仇,你今天不下令,你不能走。”领头头一昂,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向前斥道:“董松林,你太猖狂了!把路让开,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给分局把你们全抓起来!”
    这句话激起了群愤,纷纷叫嚷不怕,叶三省示意康洪涛上前盯着,随时保护欧阳坚,自己反倒退后一步,一直用手机录像,——他刚刚换的智能手机,功能非常齐全。
    欧阳坚示意康洪涛,康洪涛紧张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欧阳坚再示意,康洪涛才把手中的茶杯递过去,欧阳坚从容地喝了口茶,等身边的声音平静下来,才指着领头董松林,摇头:“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我也承担不起。一切不合程序的命令我都不会下,我不能为了应付你们而错误地下达命令,我还想留着我这顶官帽,好为岳兴的老百姓多干点实事,也为你们多解决点实际困难。”
    董松林呆了一下,欧阳坚趁势说:“我今天不追究你们这种拦路的行为,以前我在文化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后来怎么处理的,你可以打听一下。你们今天要告状,这事我也知道了,后面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解散,不允许再出现这种大规模的聚集,再不收手,我就把你们定义为群体事件,交给公安方面来处理,听见了吗?”
    欧阳坚最后提高了声音一喝,董松林失了锐气,努力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一个交待?我们要准确的时间!”
    “什么叫交待?这是我们的工作,所以我们必须按照工作程序来进行。你回去查一下,你们这种……信访的话,我们有严格的规定,会在相应的多少个工作日内给予答复。好了,立刻给我解散。”
    欧阳坚目光炯炯地盯着董松林,双方僵持了十秒钟,董松林承受不了一位县委书记的威压,狠狠地啐了一口,转头大声说:“我们走。”
    再看着欧阳坚:“到时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就去县政府告状。”
    转身急走,所有人都做鸟兽散,片刻之间,就散得干干净净,分几路走远。
    几人回到车里,都没有说话,面包车开出后,向前说:“董松林是董家湾的领头人,郭长贵在他们那里开矿,争利双方***过几次,死了人,董松林一直在喊冤,镇上解决不下来,县里也闹过。不过董家湾在罗山镇,他们跑到龙江镇的地盘来闹事,居心不良。”
    欧阳坚笑笑:“等会见了孙书记和李镇长再说。”
    龙江镇的书记是孙长庆,镇叫李达,叶三省注意到欧阳坚没有叫长庆书记,昨天下午跟他们见面的时候,可是这样叫的,同时,自始至终,欧阳坚都没有问董松林案情详情。
    “书记,我刚才全程录了像的。”
    他赶紧向欧阳坚表功。
    ——这种群体事件,解决的办法不过是“威吓利诱”,既要镇住对方不能胡来,然后承诺解决问题,欧阳坚表现得干脆利落,无懈可击,可是叶三省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董松林大费周章地组织这么多人远涉堵人,就仅仅为了交一份申诉材料?
    欧阳坚又笑:“好。”停顿一下加上两个字:“继续。”
    他心知肚明,叶三省这可不仅仅是为了表功,而是加了一道保险,将来可以做某种说明,虽然可能根本用不上。
    到了龙江镇,孙长庆和李达带着镇政府班子的主要领导都在场口等着,看见面包车停下,欧阳坚当先下车,都一起鼓掌欢迎。
    欧阳坚脸色阴沉下来,等到两位主官走近,问:“这是对我们的欢迎仪式吗?”
    孙长庆笑着捧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书记不仅选择了我们龙江镇帮扶,而且这么快就来了,又是第一次考察调研就到我们龙江镇,同志们都感到非常骄傲和高兴,所以都自发地来欢迎书记。”
    “自发得够隆重了。”欧阳坚冷笑,“如果再加上路上的两起拦车告状,我这个书记,还真承受不了。”
    大家都僵在当场,气氛一下降到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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