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觉非起身,拉开书包,包里装着的是从饭店出来之后特地去她最爱的那家日料店给她买的大阪烧和寿司,即使是冬天,放了这么久也已经坏了。
    陈觉非揉揉眉心,把它扔进垃圾桶里。
    毫无意外的,陈觉非又失眠了。他发现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失眠,原因毫无意外都归根于那个叫于真意的人。
    最后,他失败地发现,其实这也没什么,只要于真意能开心就好了。他不开心,那么也只意味着他一个人不开心,于真意不开心,就意味着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不开心。
    为了全球人口幸福指数最大化,他忍着莫名其妙的郁闷和委屈,一大早起来给于真意买了早饭,就得到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他像狗吗?
    他当然像狗。
    他不像狗的话,怎么会在被无理取闹地对待之后,还舔着脸不计前嫌地扑上来?
    只是,他这么热烈这么赤诚地表明着自己的忠诚,那主人,好歹赏根骨头吧。
    于真意接过饭团和豆浆,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补充道:“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狗。”
    陈觉非发现文字真的很神奇,足够引导人的情绪。比如现在,只是加上一个前缀,就完全不一样。
    他喜欢这个前缀,也想永远拥有这个前缀。
    作者有话说:
    陈觉非:自我调节,完成。
    第34章
    “那个女生好看吗?”
    “谁?”
    于真意加重了声音:“昨天和你一起吃饭的女生。”
    昨天那顿饭陈觉非吃的心不在焉, 时不时看看手机,赶在日料店中午打烊前到了那里,他根本不知道饭桌上的大人们说了什么, 甚至忘记了那个坐在他旁边给他夹菜的女生。
    陈觉非思考了一下, 这个思考的空隙成功点燃于真意心里那点刚湮灭下去的怒意。
    “忘了。”
    他是真的忘记了。
    走出鸳鸯巷, 陈觉非把透明伞撑开, 这把伞不大也不小,只适合一个人撑, 尤其是碰上现在下着大雨的时候,雨珠斜斜飘进来。
    “过来。”陈觉非手虚虚揽着他, 于真意乖乖往他身侧靠了靠。
    “这就忘了?”
    “记得这个干什么?”
    于真意不高兴地哼了声, 语速加快:“那你们昨天吃了什么啊,你们说过话吗,她有没有说你穿黑色毛衣很好看,或者有没有在你脱掉外套的时候多看你几眼?”
    陈觉非因为疑惑眨了眨眼, 因为她说的话太快太多, 像小炮弹。陈觉非把她耳前的一缕碎发夹到耳后,说话一愣一愣的:“她为什么要说我......”
    说到一半,他顿住。
    沉默真是引人遐想。
    于真意觉得这沉默太能轻而易举地点燃人的怒意了,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所以她真的——”
    “所以你觉得我穿黑色毛衣好看。”陈觉非从善如流接话。
    这是肯定句。
    轮到于真意愣了,这人挺会做阅读理解啊。
    此刻只能转移话题。
    “你的手怎么红了呀?”于真意故作惊讶地说。
    陈觉非看着他的手, 平静陈述:“你打的。”
    “啊?”
    “剧本杀的时候,撞到了, 很疼,疼了一晚上。”
    手指骨节处泛着红肿, 于真意这才回想起来, 她昨天都没有注意。愧疚涌上心头, 于真意抓着他的手,轻轻吹了一下,一脸卖乖相:“真真错了,给你呼呼。”
    陈觉非给她买的是草莓牛奶,一股甜腻的草莓味带着轻柔气息掠过他的手背,她粉润的唇几乎都要贴着他的手指。
    这一瞬,后脊带着麻意,而后弥漫到四肢百骸。
    陈觉非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他抽过手:“不疼。”
    于真意不明所以:“刚刚不还说疼了一晚上?”
    陈觉非撒谎不打草稿:“看不出吗,我在撒谎。”
    于真意:“......看不出。”
    撒谎也能说得这么浩然正气。
    于真意盯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校服外套,有一种很强烈的想把书包里的雨伞拿出来的冲动。
    天知道,她包里装着两把伞,但是她一把都不准备拿出来。
    于真意眼神瞥了瞥,看见陈觉非把伞面全偏向了她,自己从肩膀开始就湿哒哒淌着水。
    算了,还是拿出来吧。
    于真意准备装作突然想起自己有伞的样子:“这伞有点小,你衣服都淋湿了,要不——”
    “你想让我背你?”陈觉非从善如流地接话。
    嗯?
    嗯嗯??
    她是这个意思吗?
    “行。”前面有个小卖部,两人走到屋檐下,陈觉非没等她说话,就把伞递给她,站在于真意身前,微微蹲下身,“上来。”
    她看着陈觉非的背影,又低头看着他的裤脚:“等一下。”
    于真意蹲下身,把他的裤脚向上挽了三卷,露出脚踝。她惊觉,这人怎么连脚踝都这么漂亮。
    正要起身又发现他的鞋带松了,她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怎么样,好看吗?”
    她抬头看着陈觉非。
    于真意的眼睛是微微上挑着的杏眼,因为很大,有时候看着又像核桃。冬日的雨天湿冷意更重,眼前雾蒙蒙的,她原本乖顺地贴着额头的刘海也稍稍向两边撇开。
    陈觉非垂头看着她,伸出手把她的刘海捋齐:“好看。”
    今天的雨有些大,薛理科和张恩仪是坐私家车来的,车在红路灯口停下,张恩仪随意地一瞟眼,兴奋地像被踩到尾巴的大尾巴狼:“我的上帝啊,薛理科快快快把手机给我!!!”
    薛理科掏出手机:“上帝给你手机。”
    张恩仪:“找死啊。”
    张恩仪生怕晚了一秒就看不到了,她赶紧打开相机,定格眼前的画面,一阵连拍,嘴里还啧啧慨叹:“科科,我也想要这种氛围感。”
    薛理科凑过来:“什么?”
    师大附中的冬季校服是黑白相间的冲锋衣,背后印着大大的附中logo。那一年的潮流正是追求oversize风,再加上冬天里面要穿的衣服多,大家都习惯买大两号。
    宽松的校服搭在身上,毫无累赘之感。
    屋檐下,少女蹲着,双手环着膝盖,仰头望着少年,少年的手垂在她的发间。透过小卖部的玻璃窗,老板正在里面抽着烟,拿着计算器算着今天早晨的流水。小卖部门口的墙面上贴着各种各样的被雨水浸透的广告纸,透明的雨伞随意地丢置在一旁。
    风一吹,一次性皮筋的弹性不够,突然断开,随之是少女扬起的黑发。
    张恩仪的数连拍中,照片一滑,汇成一幕青春感十足的逐帧动画。
    这一刻,张恩仪无不感叹感谢师大附中这堪称时尚又完美的冬季校服,才没有成为这青涩唯美一幕中的败笔。
    薛理科:“他们就一把伞啊,我要不下车给他们送去?”
    张恩仪无力地闭了闭眼,血压有些高,她没搭理薛理科,招呼司机开车走吧。
    薛理科到校门口的时候还觉得张恩仪这人太狠心了,简直称不上真朋友。
    张恩仪冷笑:“你敢下去送伞,我弄死你。”
    薛理科不懂:“为什么?”
    张恩仪接着冷笑,没再提点他。
    ·
    于真意是最后一个交分科表的,她还是选择了美术班。走到岑柯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岑柯一个人,他正在批改作业,于真意把表格递给他。
    岑柯并不意外于真意会选择美术班,他知道于真意的绘画天赋:“于真意,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美术生的选择无非是八大美院,以于真意现在的成绩,考央美有些难度,但是考国美有很大的把握。
    于真意:“老师,我想考清美。”
    岑柯一愣,转而隐晦说:“清美对文化课的分数线要求很高。”
    于真意点点头:“老师,我知道的。”顿了顿,她又说,“还有一年半呢老师。”
    既然人生碌碌,枯荣有数,那她就要那个荣。
    岑柯笑着:“好好好,有梦想有目标就会有冲劲有动力。”
    ·
    高二的第一个学期随着学生们叫苦连天的期末考和文理分科一齐落下帷幕。
    街上热闹喜庆一片,新年就要来了。这几年,市区对烟花爆竹的管控很严,外环线以内不允许放烟花,所以每年大年三十的时候,两家人都会去宗月岛放烟花,等到初五迎接完财神后再回到市区。
    陈江和这里的民宿老板是多年好友,老板二话不说给几人安排了大桌,户外还有烧烤架,老板看着于真意的目光,说着晚上可以在这里烧烤。
    于真意愣愣地问这大冬天的会不会一烤出来就凉掉了。
    老板笑着打趣陈江这儿媳妇真有意思。
    彼时其他几个人正坐在外头,一来就招呼着问老板娘有没有麻将桌,陈觉非蹲在地上低头看着眼前不知道叫什么的菜发呆。
    于真意回头看了眼,没人注意到她。她双手合十,悄声道:“谢谢谢谢,大叔你也很有意思。”
    大叔不仅很有意思,眼光也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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