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被卡在两人间,她努力解放出自己的双手,有些烦躁地把他散落的发,在他脑袋顶上胡乱扎了个揪。
    第104章
    平静片刻, 沈寂之抱着简欢落地。
    镇抚司的大哥走了过来,看看也是熟面孔的简欢, 就叹了口气。
    大哥指了指昏迷的七人, 道:“按惯例,你师妹得跟我们回一趟镇抚司,做一下口供。”
    沈寂之淡淡地瞥了眼那七人, 再扫了扫怀里还在咕噜噜喝酒的简欢, 道:“等她明日清醒,我再和她过来一趟如何?”
    镇抚司大哥想了想。
    这两人都是玉清弟子, 而且为人是信得过的。
    他颔首,刚想说也行, 便见到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姑娘放下酒壶, 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少年的脸。
    大哥看见这一幕,莫名脸热, 明明戳8的不是他的脸,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但那少年却没事人一般, 面上依旧清冷,声线却极温柔:“怎么了?”
    “我没有乱打人。”简欢指了指七人中的矮胖子,轻哼, “他骂我臭i婊i子。”
    沈寂之一顿,眸光深深地望向嘴里被插了好多筷子的矮胖子,眼微眯,淡扯了下嘴角:“其他人呢?”
    “那个,想摸我手。”简欢一个个指, “其他五个想把我锤成肉饼。”
    沈寂之看向大哥。
    大哥抓了抓脑袋, 想了下, 道:“我们镇抚司会先把七人带回去关押,但还是要等你师妹醒后过来说清楚……”
    现下这小姑娘还是醉着呢,说出的话总是不作数。
    沈寂之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那我带着她先回门派了。”
    离去前,无人注意到,七根像猫毛一般的小线条从沈寂之空出的一只手中,朝昏迷在地的铁锤七七人飘去,无声无息地融入他们的血肉。
    先前简欢闭关,沈寂之出门在外赚钱还债之时,时常会捡些零散东西。
    就像先前给她做符笔的狼毛,这猫毛一样的线条也是,是一种有毒植株的毛。
    此毛只对金丹以下的低阶修士有用,能融入他们的血肉,用一个月时间在他们的丹田内生根,一个月后毛长满人浑身,痛痒难耐,生不如死。
    要治,就得挖了丹田。
    号称三杯醉倒金丹的灵酒果然有点东西。
    像是鬼压床一般,简欢愣愣地盯着夜色中朦朦胧胧的床帐,一边努力挪动沉重的四肢,一边在尽力回忆。
    她记得她去了小安酒馆,点了酒,想了好多平日从未去想过的事。
    好多,她和他这些年经历的事。
    他要低头弯腰才能进来的破旧小木屋,渔江城提取灵根的邪阵,莲方境千年前的那些前辈,那个比试终战前刮风下雨的夜,宁漳城的鬼鱼王……
    最后,简欢不得不承认,此事最让她生气失望的,居然不是他不及时还十万灵石,而是他的欺骗。
    她真的,完蛋了。
    之后再发生什么,简欢就彻底记不清了。
    四肢渐渐苏醒,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一手半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熟悉的床被,靠墙那侧还叠着几本修炼的书。
    很显然。
    她现下在家,在她的床上。
    她自己回来的?还是?
    简欢刚这么想,就听见一个微哑的声音从安静的房内凭空响起:“简欢,你醒了?”
    简欢下意识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床帐被放下,房内有微风,材质柔软的纱幔跟着轻晃,像夜晚泛着涟漪月光粼粼的湖面。
    朦朦胧胧中,能看见窗的位置矗立着个人影,就像一颗树。
    沈寂之朝床边走了几步,又停下,低低地问:“你现下想见我么?”
    不想他就走了。
    让她现下先好好休息。
    刚想问他酒馆里发生了什么的简欢:“……”
    虽然是她说不想见他的。
    但他这话一问,难道她还能有第二个答案不成?
    说她想??
    简欢本来就气他,现下他这话一说,一口气更是堵在心口,烧得慌。
    她咬咬牙,一字不发,视线在床内飘来飘去,忽而捂着肚子,有些难受地闷哼了声。
    沈寂之蓦然抬头:“你怎么了?”
    虽他先前没看出她有受伤,但她和铁锤七打斗的时候,他不在,不确定她有没有被他们伤到。
    简欢没说话,只捂着肚子抽着凉气,似在勉力忍耐。
    沈寂之不再迟疑,身形一晃,掀开床帐。
    他顺势坐在床边,望着曲着双膝,抱着肚子,脸埋在膝间,发出痛苦呻i吟的简欢,当机立断伸手要去抱她:“我带你去药婆——”
    简欢藏在暗处的眸一凛,在他倾身过来时,左手成拳,灵力汇聚,猛地朝他小腹抡去!
    拳砸过来时,沈寂之的视线微凝,意识过来,很快就轻轻松了口气。
    他没有任何反抗,甘之如饴,浑身放松地像是在泡澡。
    少年的身子就这么飞出了床帐,咚地一声砸在了地上,滑行了几步。
    简欢这一拳,并未拼尽全力,但也不轻。
    沈寂之一时之间躺在地上起不来身,人不住地咳。
    简欢收拳下床,揉揉肩按按掌,疏通筋骨,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怎么,不打算还手?”
    沈寂之手撑在地上,捂着小腹站起来,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
    他看向她,摇头:“没事,也不疼。”
    简欢:“……”
    简欢一脚踢了过去!
    又是咚地一声响,沈寂之发出闷哼,但依旧说:“还好,不疼。”
    “不疼?”简欢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笑了,趁他起来前,过去抓住他的腿,浑身灵力涌动,挥着他就砰砰砰往地上砸,像挥着打地鼠用的锤子。
    不知砸了多少下,她手都酸了,还能听见沈寂之硬撑的‘不疼’两个字,索性直接双手举起他,把他往窗外狠狠一丢!
    哗啦一声,金丹期的灵力和金丹期剑修的身子,将一整面木窗悉数化成齑粉。
    外头的天已蒙蒙亮,雾蓝色溢满一整片天,天的东边比其他地方都要亮,第一缕晨光就藏在后头,蓄势待发。
    沈寂之躺在树前的地上,鲜红的血不断从唇角溢出来。
    他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洒落一片阴翳,躺在那,像一只自愿被挖眼睛砍耳朵来赎罪的狼。
    简欢望着那扇支离破碎的窗,和地上不住呕血沈寂之,眸光一顿,一下子就泄气了。
    她就说沈寂之是大傻子。
    他说点好活讨饶不好吗?非得嘴欠。
    简欢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她瞄了眼外边努力了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的人,瘪了瘪嘴,从芥子囊里掏出瓶丹药,扔到他身上。
    沈寂之一愣,看向她,声音虚弱地拒道:“……不用,也不是、很疼。”
    说完伤势碰到地面,就倒吸了口凉气。
    简欢呵呵两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让你吃就吃,天亮前把话给我说清楚。”她指了指天边,“天亮前没解释,就不要再解释了。”
    沉默片刻,沈寂之说了声好,也没吃简欢给的丹药,而是拿出自己的,吃了一粒。
    虽吃了丹药,伤势恢复了些,但人还是虚弱,走路时步伐微晃。
    简欢看见:“呵呵。”
    沈寂之:“……”
    卧房里很是狼藉,木窗那破了个洞,木片木屑落了一地。
    风从大破窗吹进来,吹得房内嫩黄色的床幔舞动不止。
    沈寂之从窗那跨进来,视线在房内一扫而过,落在简欢身上,抿了抿唇角。
    简欢回望他的视线,不明所以:“让你解释,你看我干嘛?”
    顿了顿。
    沈寂之冷静地道:“你能,换个位置坐么?”
    “?”简欢,“凭什么?”
    沈寂之轻咳:“和我的解释有关。”
    简欢看了看他,再扫了扫周遭的一切,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言站起来,拉着椅子换了个地方,结果椅子还没放好,就听见沈寂之说:“这里也不行。”
    简欢额角一跳一跳,努力心平气和地向他请教:“……那我能坐哪?”
    他指了指墙边:“那。”
    简欢:“……”
    简欢握了握拳,看了看他脸上的伤,还有头上那个离谱的不知道怎么来的揪,吐出一口气,拖着椅子认命地在墙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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