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惜的母亲赵媛熙是个优雅温柔的大美人,她时常会抱着小昭惜靠在花园的躺椅上给她念童话故事。
    云威因为工作的关系,一年没有几天时间能陪在母女俩身边,但赵媛荔脸上总是带着温温柔柔的笑,从没有抱怨过一句。
    她不喜家中有旁人,任何事都亲力亲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云昭惜的饮食起居。
    云昭惜记事早,印象中的母亲是个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只要答应过她的事就一定会办到,所以她一直不相信母亲会难产而死。
    她的身体自从怀孕后便日渐虚弱,父亲见状便一直请假在家陪着她,可也不见好转。
    随着肚子的显怀,她的身体更加伶仃,脸色苍白得仿佛下一刻便要死去。
    可她面对她时依然在灿烂地笑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安慰着她:“生完弟弟就好啦,弟弟会很可爱哦,要不要摸摸他?”
    小昭惜隐下心中的担忧,慢慢地将手放在母亲的肚子上,有一刻竟真感觉到了胎动。
    赵媛荔看着她变得亮晶晶的眼睛,将手放在她手上,温柔地说道:“我们小惜以后要好好保护弟弟哦,弟弟长大后也会保护小惜的。”
    她预感到了自己无法避免的死亡,可她不愿将死亡的阴影带给稚嫩的女儿,于是面对她时永远是一副乐观积极的态度。
    小昭惜用力地点点头。郑重地承诺道:“我会的!”
    赵媛荔轻轻吻了一下云昭惜的额头,夸赞道:“我们小惜真棒。”
    母亲温柔抚摸她头发时的触感仿佛还历历在目,母亲却永远回不来了。
    三岁的小昭惜已经明白了死亡的含义,穿着白裙的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墓碑,眼泪毫无知觉的、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墓碑前的石板被泪水沾湿,留下斑驳的痕迹。
    云威将手中的白百合放到墓碑前,他摸了摸小昭惜的头,蹲下身来温柔地给她擦着泪珠。
    “小惜,我们回家吧?”
    云昭惜默默地趴进爸爸的怀里,任由泪水将他的西装弄湿。
    云威给她整理了下裙子,单手抱起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因抽噎颤抖的后背。
    他看了一眼墓碑上女人温柔的笑脸,垂下双睫隐去眼中的悲痛,抱着女儿上车回家。
    云昭惜一回家便病倒了,这场病陆陆续续持续了半年,云威找了不少医生都不见好。
    他们说:“小姐这是悲伤过度,需要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能让她沉浸在这种情绪中。”
    于是突然某一天,云威抱着一个半岁大的男孩来到她的房间,告诉她,这是她的弟弟。
    他说,因为弟弟的身体不好,一直在医院照料着,如今身体好转了才带他回家。
    云昭惜看着男孩那双与母亲相似的眉眼,没有质疑父亲的话。
    小昭惜的声音因为生病软软糯糯的,还带着点沙哑。
    她将父亲怀里递过来的男孩稍稍推离,轻声道:“爸爸,我生病了,小心别过给弟弟。”
    云威眼里闪过一丝难过,顺着她道:“那小惜快快好起来照顾弟弟好不好?爸爸已经请了很长时间的假,要回去工作了。”
    小昭惜想起对母亲的承诺,点点头道:“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云威摸了摸她的头:“小惜真乖。”
    见她神色怏怏,云威给她掖了掖被角,让她好好休息。
    出门后云威将怀里的孩子递给请来的保姆,面上没了对着云昭惜时温柔的神色,淡淡地说道:“照顾好他,等小姐好起来就经常抱给她玩,不过不要让小姐太累。”
    孩子不过是被遗弃在福利院的弃婴,虽然国家生育率低下,但自己都养不活的大有人在,所以国家大肆修建了福利院,就是为了保证被遗弃的孩子们安全的存活。
    他去福利院选孩子时看到他那双与亡妻相似的眉眼便挑中了他。
    小惜一向聪慧,若是孩子与妻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他还这么久没告诉过她有弟弟的事,她难免会起疑。
    他刚刚跟小惜说的工作的事却是真的,上头对他请了这么久的假已经有所不满,他最迟再过一周便要离开。
    虽然知道妻子不喜欢有别人在自己家,但他马上就要离开,家里不能没人照顾小惜,所以他还是请了一个保姆两个佣人。
    家中各个地方已经安装好隐形监控摄像头,他走前也会给小惜联系他的工具,他还拜托了朋友定期来看望小惜,这样应该可以避免保姆们趁他不在欺负小惜。
    云威在家时天天抱着孩子到云昭惜的房间里去陪她解闷,虽然小昭惜一直拒绝怕把病气过给他们,但他依然我行我素。
    在云威离开的前一天,云昭惜的病竟然真的好转起来。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男孩,脸上没有了病态,云威终于长舒一口气。
    妻子和未出世的儿子因难产一同去世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打击,这时一向健康乖巧的女儿也因悲痛病倒,他生怕女儿一病不起也离开他。
    所幸他给女儿找了个“好玩具”,终于让她恢复了活力。
    “小惜,要不要给弟弟取个名字?”云威坐在她床边,温声问道。
    小昭惜伸手戳了戳弟弟白白嫩嫩的脸,疑惑道:“爸爸还没给弟弟取名字吗?”
    云威伸出手指顺了顺女儿披散在肩头的头发,说道:“爸爸没什么文化,等着小惜给弟弟取呢。”
    小昭惜才不相信父亲说的没文化的鬼话,不过她还是低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乐安怎么样?”
    “小惜是想弟弟快乐平安吗?”
    小昭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说道:“这名字好像有点太普通了,要不还是爸爸来取吧?”
    “哪有的事,这可包含着小惜真诚的祝福,相信弟弟也会喜欢的,就叫乐安吧。”
    晚上云威悄悄进入云昭惜的房间,在月光下久久注视着她恬静的睡颜,给她掖了掖被角后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在他准备离开时云昭惜的小手抓住了他的食指。
    “爸爸,早点回来。”小昭惜睡眼惺忪地说道。
    云威忍住喉中艰涩,轻轻“嗯”了一声,应道:“爸爸会早点回来陪你的。你在家要好好的,想爸爸了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小昭惜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轻轻点了点头。
    云威捏了捏她的小手,将她的手放进被窝,叮嘱道:“小惜快睡吧。”
    看着她闭上眼睛,云威轻声走出房间关了门。
    月光下,小女孩眼角一颗晶莹悄悄落下,没入枕头消失不见。
    小昭惜在弟弟五岁前很好地承担了作为姐姐的责任。
    喂奶粉、换尿布、抱着散步,她病好后都有参与,虽然每次保姆都怕她累着不一会儿便接过弟弟,但她总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弟弟怎么了,想要做什么。
    待弟弟长大一点后他便天天黏着她,她也不嫌烦,像以前母亲给她讲故事那样,小小一个的她揽着比她更小的弟弟,奶声奶气地给他念着童话书里的故事。
    直到清诺五岁那年。
    父亲久违地回了家,虽然感觉到父亲对他没有像对姐姐一样宠爱,但他还是尊敬仰慕着他。
    之前姐姐给他念的故事书忘在了父亲的书房里,他准备进去拿时听到了父亲和一个陌生男人提起了他的名字。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开门的手,站在门口偷听起来。
    “先生,要将云安乐并立为遗嘱继承人吗?”
    印象中一向温柔的父亲此时语气淡淡的,冷漠地说道:“不用,若是小惜喜欢他,以后会分给他的,不过是一个领养的孩子而已,还不配和小惜一起作为遗产继承人。”
    清诺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满脑子都是“领养”二字。
    此时一阵风将半掩的房门吹开,露出清诺站立在门口的身影。
    云威见到他眼中并无意外,只淡淡地说道:“看来被你听到了。”
    清诺看着云威和在云昭惜面前温柔的神色一点都不沾边的冰冷表情,终于回过神来“领养”二字的含义。
    他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无情的话语:“你不过是我找来陪小惜玩耍的玩具,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所以你要扮演好你的角色知道吗?”
    清诺愣愣地点头,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模样。
    云威也不管他到底听没听进去,继续说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让小惜受伤了。”
    一向严谨细致的人怎么可能开着门和人讨论清诺是被领养的事还被当事人听到,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故意让他听到的,以此来警告他:不要再因为他让他心爱的女儿受伤了。
    可是年幼的清诺并没想到这层,或者说,他在云昭惜的宠爱下现在还是个傻白甜。
    但今天过后,他就不可能再当原来那个单纯的傻白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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