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沈家人只有沈焕不在, 他还在书院。
    沈父告诉阿糯,“阿焕这些日子牟足了劲读书, 夜里也读书到很晚。”
    沈糯知道, 阿焕肯定是觉得自己没保护好她,至于镜玄跟太皇太后的事儿,沈家人去问镜心, 镜心没瞒着他们, 沈焕觉得也是朝堂上贪官污吏,魑魅魍魉太多, 才导致镜玄跟太皇太后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朝堂之上这些魑魅魍魉少一些, 多一些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忠臣, 镜玄这种邪祟又如何有机可乘?
    说白了, 镜玄要利用的也不过是那个魑魅魍魉的奸臣们。
    要是没有他们, 镜玄根本没法挑起这些事端的。
    所以沈焕就想读书, 考取功名,努力改变朝堂上的现状,想要做个忠臣, 多为百姓们着想。
    沈糯笑道:“明年入了秋就要科举了, 可以让阿焕去试试了。”
    到明年, 阿焕也有十六了。
    沈父也点点头。
    沈母道:“好了, 好了, 阿糯才回,快些让阿糯回房歇着去。”
    沈母不知道多心疼, 阿糯这出去三个多月, 还在外头修养了两个月, 看着还是瘦得厉害。
    等沈糯回到自己院子,裴叙北自也是一起。
    沈母瞧见, 有些欲言又止,可转而一想,殿下去寻阿糯,这三个月都是殿下陪伴阿糯,其他的,也不用在意了。
    沈糯回了房靠在贵妃榻上歇息片刻。
    平儿秋儿已经烧好热水,抬去净房,又准备伺候沈糯洗漱。
    平日里沈糯是不用平儿秋儿服侍,她都是自己梳洗,但眼下情况特殊,平儿秋儿见姑娘身子瘦弱,自想在身边服侍,却听闻殿下道:“无碍,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
    平儿秋儿迟疑下,到底还是退了下去。
    裴叙北过去抱起榻上的阿糯,阿糯也顺势抱着他的肩头,迷迷糊糊在他身上打盹。
    裴叙北温声说,“过去梳洗好,再好好睡上一觉。”
    “嗯。”沈糯迷迷糊糊应了声。
    等被抱去净房,沈糯感觉自己被放在净房的塌上。
    有大掌帮着她解开衣襟,脱去衣衫。
    这些日子她早习惯让殿下照顾,她才醒的头半月,甚至连吃食都是殿下一口口喂的。
    后来她倒是自己吃饭,不过每次洗漱,都还是殿下伺候着。
    等脱去衣裳,又被抱着浴桶里。
    他的动作每次都是轻柔小心。
    水温正合适,沈糯坐在浴桶之中,忍不住喟叹声,她这会儿倒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娇嗔道:“哪里还需殿下伺候着,我修为也恢复了些,身子骨都在慢慢恢复,自己来就成了。”她的修为恢复的极慢,身子骨其实也是,但这种事情她自己还是没问题的,又不是三岁孩童。
    “糯糯身子还没好。”裴叙北轻柔的帮她擦拭的身子。
    见到她脊背上分明的肩胛骨,他眸中带着酸涩之意,忍不住俯身亲吻还瘦的厉害的肩胛骨。
    当初她只身前往昆仑,他又岂会不知她大概没机会活着回来的。
    异象平稳下来后,他去昆仑寻她,他是想着,若之后去昆仑寻不到她,他也不会离开昆仑,若寻到她的尸身,他也只会留在那里,让两人合葬在一起,但老天厚爱,让她活了下来。
    这三个多月,他心里才慢慢安稳下来的。
    沈糯温柔的笑了声,不再说殿下,任由他帮着自己擦拭还有些太过瘦弱的身躯。
    等洗漱过后,他又帮她把身上擦拭干净,穿上里衣。
    这才抱她回床榻歇下。
    他和往常一般,陪伴着她睡下,等她睡熟后,他悄然起身,穿戴好,打算去宫里一趟。
    去到宫里,安安瞧见他,很是激动,“舅舅,阿糯姐姐回来了?”
    阿糯醒来时,裴叙北就已给京城递了信的。
    他道:“皇上别担心,阿糯也回了京城,但她身子骨还没好全,还在沈家歇息,皇上若想见她,明日我安排个时间,皇上可去沈家探望阿糯。”
    他不想让糯糯进宫奔波。
    安安立即点头,“要的,舅舅明日带我过去吧。”
    裴父也在御书房,这些日子都是他辅佐小皇帝朝政。
    裴父见到儿子,也微微松了口气。
    当初儿子执意去昆仑山,他心里也很清楚,阿糯若无法活着,儿子恐怕也活不下去的。
    幸好,两人都平安归来。
    “你母亲也很记挂阿糯。”裴父拍了拍儿子的肩,“明日让你母亲随皇上一起过去沈家探望下阿糯。”
    裴叙北点点头,问了裴父最近朝堂上的一些事情。
    裴父告诉儿子,“安安也成长的很快,之前一些受灾的地方都已安置妥当,另外你说的灵鹤门的宝库,大理寺也从海晏口中审问了出来,我派人去了那宝库一趟,里面的金银珠宝几乎抵得上一个国库了,都已被运回国库,还有梁王最近也有些异动,一直跟穆家联络频繁,穆家我也派人盯着在,穆阁老最近也一直在同羽林将军走动,太皇太后似乎也熬不住,这几日都昏迷不醒,估摸着就是这几日的事儿,梁王恐会借此机会来京……”
    这个来京自然是别有深意。
    而羽林军将军又统帅宫中侍卫。
    穆阁老跟梁王想做些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裴叙北挑了眉,他道:“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
    次日,裴母跟小皇帝一起来过来沈宅的。
    裴父也过来了,是裴叙北带着他们过去的。
    沈父沈母见到安安时还愣了愣,沈母喃喃道:“这孩子怎地跟安安长的那么像啊?”
    沈父多看了两眼,“这孩子就是安安吧。”
    当初沈家捡了个四岁的孩子,那孩子在沈家待了几个月,那孩子什么都不记得,就给起名叫沈安,由着沈家人照顾了几个月后,后来阿糯说找到安安亲人,半夜时候安安被亲人给接走了。
    之后他们偶尔也会想念安安,但也没想过去打扰安安的生活。
    现在安安已经七八岁了。
    而眼前的清秀漂亮的孩子,看着也是七八岁的模样。
    沈家人一直不知安安就是当今圣上。
    裴叙北道:“他是沈安,也叫封卿安,当真圣上。”
    沈家人愣住,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想要跪下。
    安安急忙拦住他们,“娘娘,爹爹,安安可受不住你们一跪的。”
    只有沈莺惊讶的盯着安安,嘀咕道:“安安竟是小皇帝。”
    安安笑道:“莺莺姐,好久不见。”
    沈莺脸蛋有些红,她还比安安大了三岁,她也十一了,却还没安安沉稳。
    安安陪着沈家人说了几句话,就去见了阿糯。
    沈糯这会儿在书房翻书,她想找找跟情香有关的书籍,她还问过师父,连师父都不知情香是什么东西。
    从镜玄的话语中,沈糯清楚,情香对殿下的身体无碍,但会左右殿下的感情。
    她并不想殿下的感情被这种东西牵制着。
    安安还未进沈糯住的院子就已经喊开了,“阿糯姐姐,阿糯姐姐……”
    沈糯听见安安的喊声,怔了下,忙起身出了书房。
    她站在廊庑下,见到安安朝着她奔了过来。
    她本来的想要张开双臂抱住安安,结果安安刚要扑过来,就被后面的殿下提住了后衣领。
    安安也瞧见了阿糯的脸色,他小脸都变了,幸好舅舅把他拦下来,不然他这样冲撞到阿糯姐姐怀中,深怕把人给撞倒了。
    阿糯姐姐实在瘦的厉害。
    沈糯笑道:“安安来啦。”
    安安点点头,小声说,“我来看看阿糯姐姐。”
    他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沈糯哭笑不得,“安安莫要哭了,我这都是好好的。”
    安安使劲点点头,越发在心底发誓,他要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只有这样,天下才会昌盛安康,再也不会让那些邪祟有机可乘。
    晚上时候,安安跟裴家父母留在沈家用的晚膳。
    安安也怀念阿糯姐姐做的吃食,但他见到阿糯这幅模样,小家伙都要心疼坏了,哪里还去想别的。
    等他回了宫,更是赏赐了一堆的东西下来,除了名贵的玉石珍宝,还有之前在灵鹤门的宝库里找到的名贵药材也都赏赐给了沈糯。
    ……
    等安安离开,裴叙北晚上都是歇在沈宅。
    沈母一开始还有点忧愁,后来觉得还是早点让两个人成亲好了。
    而沈糯最近也在看吉日,十一月中旬有个吉日,适合婚嫁。
    晚上歇息时,她枕在殿下的手臂上,头埋在他的怀中,同他说了说婚期。
    裴叙北慢慢地说了个好字。
    距离十一月中旬还有两个月。
    只是两个月,也不知嫁衣能不能赶制的出来。
    她的嫁妆,沈家人一直有慢慢的备着,嫁妆倒是不用担心。
    这两个月,她也没打算去坐诊,准备继续歇着。
    她修为虽在慢慢恢复,但当初身体伤得很重,自不好继续操劳。
    次日,沈糯打算去京城最出名的绣坊里,找绣娘帮她缝嫁衣。
    裴叙北见她换衣裳,就知她要出门作甚,便道:“我陪糯糯一起去。”
    沈糯点点头,不过她去绣坊前,先过去回春堂一趟。
    现在回春堂有小玉跟小峰坐诊,她也不用太操心。
    她也交代过两个小徒儿,要有诊不了的急症,去沈宅寻她就是。
    裴叙北先下的马车,又把阿糯给抱了下去,牵着她的手朝回春堂里走。
    回春堂附近的商贩都认得沈糯,瞧见她后微怔下开始喊,“沈仙师回来了!”
    这一声沈仙师回来了,附近的铺子里都有人跑了出来。
    不少人围了过来。
    甚至直接无视了旁边的摄政王殿下,就算见到二人牵着手也没人说闲话。
    当初异象消散,殿下离京去寻沈仙师的事儿他们可都是知晓的。
    何况殿下跟沈仙师还被赐了婚定了亲,两人牵手就牵手呗。
    再者,沈仙师这样的人,何必拘泥于世间的规则。
    说白了,也是沈糯足够强大,让他们在无法用人世间的礼仪规则去束缚她看待她。
    大家都跟沈糯打着招呼。
    沈糯也笑盈盈的回着话。
    有人瞧见沈糯模样,低声说,“沈仙师瘦了不少。”
    虽天降异象他们不知为何,但圣旨上说的话肯定不假,何况那样吓人的气候,不就是天降异象。
    那几日,他们真以为世道会毁灭,所有人会全部死在天灾人祸里,直到有一天异象突然消散。
    他们并没有怀疑过什么,全都坚信是沈仙师消灭了邪祟,使得异象消散。
    现在亲眼见到沈仙师,他们更是坚定不移的相信着,都希望沈仙师赶快好起来。
    好在大家都很理智,看过沈糯后就各自回了。
    沈糯在回春堂逗留了会儿便去了绣坊。
    没曾想,刚进去就撞见个熟人,穆秀娇。
    穆秀娇身边还有另外个姑娘,她们正在绣坊挑选绣品。
    瞧见沈糯,穆秀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想怒骂两句,但想着穆家已成这般模样,祖父被小皇帝责令一直在家歇息,她同洛书也和离了,穆崔两家成这般都是沈糯造成的,她恨透了沈糯。
    可就算见到沈糯,她亦不敢怒骂,她无法忘记那些人在背后骂她不要脸无媒苟合。
    她很清楚,跟沈糯硬碰硬,她没法斗过沈糯的。
    低头瞧见裴沈二人交缠的十指,穆秀娇心动一动,眼波流转,声音略有些大的喊道:“这不是沈仙师吗?沈仙师回京了,之前天下异象,听闻都是沈仙师击败邪祟,才使得异象消散,真真是感激沈仙师。”
    她的话音有些大,周围人一听沈仙师,都忍不住凑了过来。
    结果大家伙都是同沈糯问好,跟她说话。
    根本没人关心殿下跟沈仙师牵手不牵手的。
    穆秀娇一时有些呆愣住。
    之后人群散开,沈糯冷淡的看了穆秀娇一眼,跟着殿下一起进了绣坊后院。
    裴叙北看了穆秀娇一眼,却犹如看将死之人。
    穆秀娇瑟缩了下,等到二人背影消失,她才拉住身边好友的手臂,喃喃道:“为何?她,她与摄政王来这里都牵着手,为何无人责怪他们不知羞耻?”
    闺友一时有些一言难尽的,“秀娇,你在胡说些什么?摄政王都和沈仙师定了亲,再说,还是摄政王去把沈仙师寻回的,二人情比金坚,如此令人羡慕的感情,又岂会有人用污秽的眼神去看待他们?用如此污秽眼神看待他们的,那人只怕是畜生不如。”
    说着,闺友突然恍然大悟,“秀娇,你方才说的那么大声,该不会就是想让其他人过来围观沈仙师和摄政王殿下牵手?想让人污蔑他们?秀娇,你真是太过分了!”
    闺友说完,皱眉甩袖离开。
    当初秀娇身上发生那样的事情,京城里没有圈子容得下秀娇。
    她又是秀娇的好友,加上崔家也出事,秀娇跟崔洛书和离,不忍见好友困在府中整日啼哭,经常去陪伴好友。
    直到前些日子,秀娇才敢出门逛逛。
    但她没想到,秀娇竟真的存着这样的坏心思。
    穆秀娇捂着脸哭道:“为何会如此。”
    沈糯方才也瞧出穆秀娇的小伎俩,但她没在意,因为她看出穆秀娇面上的死气了。
    到了后院,沈糯还是忍不住问了殿下,“穆家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裴叙北没瞒着她,“太皇太后已经只剩一口气,梁王会借此机会进京,穆阁老投靠了梁王。”
    沈糯懂了,梁王这是打算借自己母后身死的机会来京城造反夺皇位了。
    她有点担心,“不会有事吧?”
    裴叙北道:“糯糯别担心,只是瓮中捉鳖。”
    梁王以为能让穆阁老说通羽林将军,以为羽林将军是自己人。
    但其实羽林将军一直是他的人,
    沈糯想到了长乐,长乐是梁王的女儿。
    她叹了口气。
    裴叙北却似乎知晓她想些什么,说道:“别担心,之前天降异象,圣上不希望杀孽太重,所以梁王一家到时也只会贬为庶民,梁王则会被囚禁一生。”
    沈糯点点头,这样已是极好,作为庶民,希望以后长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来到绣坊后院,沈糯正想跟绣娘说说自己对嫁衣的要求。
    却听殿下道:“把嫁衣取出来吧。”
    绣娘点头,去取嫁衣。
    沈糯不明所以,抬眸去看殿下。
    裴叙北笑道:“当初从边城回来后,虽糯糯还不愿嫁我,但我已开始想着糯糯嫁我的模样,所以那时候就让这绣坊开始缝制你的凤冠霞帔。”
    这套凤冠霞帔,从两年前就开始动工了。
    沈糯有些动容。
    绣娘们很快就捧着凤冠霞帔过来。
    看到绣娘们捧着的凤冠霞帔,沈糯有些呆住。
    原来嫁衣也可以美成这样。
    这凤冠是用点翠同累金手艺,纯手工制出来的,上面还镶嵌着红宝石红珍珠。
    这样大颗的宝石跟珍珠,每一颗都是无价之宝。
    还有嫁衣,更是绣坊里手艺最好的绣娘,整整绣了快两年的时间,层层叠叠,每一层都用金丝线绣着漂亮的花纹。
    原先她还想着两个月把凤冠霞帔赶制出来,可见到眼前的凤冠霞帔,沈糯才觉自己有多敷衍。
    而殿下却想跟她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
    “糯糯可要穿上试试?”裴叙北轻笑,“好让绣娘在改改尺寸。”
    他已想瞧瞧阿糯穿上嫁衣是何模样。
    沈糯点头。
    裴叙北让绣娘们退下。
    他亲自把嫁衣跟凤冠为阿糯穿上。
    嫁衣原本是按照沈糯以前尺寸做的,现在自然有些大了。
    见阿糯穿着凤冠霞帔的模样,裴叙北眸光深邃,低头慢慢亲吻她的唇角。
    “糯糯,你真美。”
    嫁衣的尺寸,沈糯没打算改,还有两个月才成亲,她在养养,指不定能养到之前的身形。
    试过嫁衣后,两人回了沈宅。
    之后沈糯也很少出宅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书房里看看书,或者画画图纸。
    郊外的庄子跟良田,她都打算改改,以后做养生庄园。
    之前这些图纸都没画完,眼下她空闲时间不少,自是接着画了。
    过了两日,太皇太后薨了,圣旨昭告天下,为已逝的太皇太后守孝,京城所有铺子都挂上白灯笼,京城的百姓还有王侯将相们,都换上了朴素的衣裳。
    而梁王也在几日后,带着侍卫快马加鞭来了京城。
    梁王家眷自也要进宫,但梁王家眷都是妇孺,自不可能骑马,都是做马车做船,要等半个多月才能到京城。
    就在梁王进宫没多久,宫门忽地关闭。
    住在皇宫附近的朝臣家眷们,这一日都听见宫里传来的呐喊嘶吼同打斗声。
    所有人都知晓出事了。
    这些家眷都派人出去打探,发现宫门紧闭,心中更是惶惶。
    直到夜幕降临,宫门打开,众人才见摄政王殿下穿着铠甲,满身血染,骑着马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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