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机场隔离酒店门口,片刻后走出来一个全身黑色养蜂装备的女人,手上挂着一个小盒子。
    头戴黑色渔夫帽,gm墨镜下两层医用口罩,一件超长款防晒服从脖子裹到手指再到脚跟,脚下一双黑色Prada马丁靴,浑身包裹严严实实。
    女人身材高瘦,原纱材质衣服轻薄舒适。黑色长衣下她妙曼的身姿尽收眼底。
    酒店服务员跟着身后,负责推她的行李车,上面摞着足足五个大箱子,侧面钩子上挂着一个女士包。一时之间,引来身旁无数人的围观。
    女人无聊地站在原地,手机在手上一拍一拍。不出两分钟,女人身旁走过来一位西服男保镖。
    “请问您是舒总吗?”
    舒笛摘掉蓝牙装盒子里,“闻擎在哪?”
    男保镖朝她指方向,她身前的十点钟位置,有辆黑色商务车靠路边停着。舒笛抬眼望去,后门已经从里拉开。
    车门释放进来盛夏的烈阳,刺得闻擎一时皱眉闭眼,他朝舒笛招手。
    舒笛快速上车,男保镖拉上车门,和副驾驶座的助理下来搬行李。
    “你看着跟个贼一样!”闻擎细细打量。刚才她站门口,周围少说也有20来号人窃窃私语议论她。
    舒笛顾着解防晒装备,拉外套拉锁。三五分钟便满头大汗,堆砌在发际线周围一圈。
    “这边怎么这么热?”她里面是黑色紧身吊带和高腰牛仔短裤,浑身都是明艳慵懒的气息。
    闻擎从西服胸口抽手帕递给她,帮她迭好帽子和外套。“擦擦吧!”
    舒笛摘掉口罩,淡妆完整如初贴在她精致明媚的脸上,一头黑色微卷散在胸前。她看看口罩,鼻夹钢丝边没蹭掉多少。抬起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屏幕擦汗。
    闻擎有种老父亲看小女儿的感觉,不禁思索道,“两年没见,还是这么漂亮!”
    车入大道,交通渐渐通畅,后面停靠已久的几辆车也相继驶入大道。
    *
    闻擎给她置办的房子离公司不远,家具装修所有物品,按照舒笛的要求早已准备妥当。
    行李一块儿打包上楼后,闻擎交代她晚上见,随后和助理保镖一同离开。
    停车场里,闻擎又看到那辆眼熟的迈巴赫,它正大光明停在中心边上灯光下。
    他招呼身后两人上车,抬步过去敲车窗。
    手机响起,舒笛打开免提,滑过接听。
    “笛宝,你到家没?”班佳琪声音给她沉静的房子添上第一缕人气。
    舒笛回复,“到了。你过来吧。”
    班佳琪前面上岸,没日没夜加班接案子。猎聘公司出双倍薪资待遇,去年把她挖到滨城,出任公司法务部门经理一职。
    父母已经退休,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和亲朋好友思索再三,一家人卖了之前的房子,举家搬到滨城。
    班佳琪和钟望一起来的。
    三人叫了一堆外卖,客厅沙发前席地而坐,话匣子打开,一顿早午餐吃到下午。
    班母脱离生命危险,上周已从海市转院回来。舒笛带着准备好的礼品,去医院看人。
    两年没见,班母看到舒笛激动得不像样,完全忘了医生嘱咐,把班父轰出去,拉着两个漂亮女儿聊到四五点。舒笛临走前,班母让她以后没事多来家里吃饭。
    她别的不行,做饭一等一好吃。退休之后班佳琪给她报了个精进班。做好的食材她都打包送到福利院,当是给班佳琪事业积功德。
    出医院大门,舒笛看到旁边有个核酸点,习惯性去队伍后面排队。她望着前面点点成线的黑头顶发呆,终于有点回国的实感。
    这片黄土地孕育太多东西,舒笛在国外找不到归属感,她没有根。
    回到国内,或许对她的精气神和心理状态会有所好转。比如舒笛正和她在乎的人,呼吸同一片空气,仰望同一片天空,共用同一个中国时间。
    舒笛想,可能这是好事。
    *
    晚上七点,行业商务酒会准点开始。
    闻擎携舒笛出席酒会,男帅女美极其登对,一蓝一红形影不离。
    听闻国外有位洞若观火的高级运营师,几家公司老板纷纷抢破脑袋。这位天才华人拒绝一切优厚待遇,闭关自守。
    舒笛这番回国对闻氏如虎添翼。她出任首席营销官,带领手下运营已久的三个头部账号一同加入。
    两人游荡在杯觥交错之间,像一对杀人放火强取掠夺的财阀新贵。旁人看了难免眼红。
    国内电商大环境看似错综复杂,舒笛这些年早已洞察全部。在座的各位老总,她闭着眼都能说出他们的履历、职业,以及“代表作”。
    酒过三巡,舒笛找到钟望,两人坐会场宾客区,独自谈事。
    钟望是两年前入职闻氏,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小股东每年都有公司分红。
    舒笛看老朋友多,闻擎给的待遇不错,放下心来淌这池子水。
    “笛宝,我刚看见那谁了。”
    男人两次从舒笛身侧径直走过,脸上泰然自若,钟望看得一清二楚。
    舒笛放下手里叉子,问他谁。
    钟望自知无趣,转移话题。
    舒笛笑笑,“钟嘉诚那个贱人啊!”
    “骂谁呢?”
    钟嘉诚身后走来,自觉落座。
    见钟望已然云淡风轻,懒得理他。
    舒笛转眼扯唇,那抹上扬的眼尾满是疏离,“起开!”
    面前的舒笛变了很多,无惧一切,什么都不放眼里,比之前少了分冷淡,人也更媚。
    钟嘉诚稳如泰山,语气温和,“急什么?老朋友这么久没见了,何况......”
    舒笛满眼不耐,“星衔没地方坐了,要跟我们闻氏挤?”
    包里手机响起,舒笛接过手机,不顾情况拉着钟望一同上楼。
    包间里闻擎正跟人打麻将,后面沙发一群看牌局的。生意人不赢小钱,只打乐子交换信息。
    前一把算热身,搓到一半有人嫌无聊,提出让自家公司的人猜局。不看别的,一人下一个赌,项目也好合作也罢,让自家人选。
    门吱呀一声,房间里的人等着开局,视线全集中到门口。
    舒笛一个人来的,钟望上楼前被电话叫走。
    参与麻将的一位老总,“哟!闻总从旧金山捞回来的美女海归也到了!”
    舒笛正探眼环顾房间,没等看个大概,她和麻将桌朝门口方向坐着的男人直直对上眼神。
    男人只是简单看了一眼,随后垂眼看桌上局势。没有刻意没有躲避,再自然不过的一个随机反应。
    那一眼,直击人心,舒笛定在门口。呼吸暂停,周围消音,她漂亮的眸子静得出水。
    他还是经典商务黑,油头后梳,脸上五官深峻,棱角分明,嘴里衔着没点燃的香烟。
    墨色双眸只是淡淡扫过来,带着疏离和冷淡。男人自然回眼,举手投足透着那股子英冷矜贵。
    身后女人叫他,男人折身倾听,身形线条笔直又流畅,模样十分专注。
    什么都没变。只有舒笛脑海里快速闪现的画面和眼前男人格格不入。
    耳圈没了,腕表早已换成当季新款。
    满屋子人陆续到齐,坐自家持牌人身后。麻将桌上正洗牌,一边等闻氏没到的人。
    舒笛颔首,径直走过,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轻响几声。
    闻擎拍拍位置,她坐在他右侧椅子上。
    舒笛的左前方向,男人左手打火机噌一声,微微侧头烟尾触上火苗,睫毛在大吊灯下一片阴影。鼻息顺出一缕炊烟,快速四散。
    人员全部到齐,麻将机里骰子开转。
    其他三方女伴早已盲选完毕,只剩舒笛。
    闻擎记得她不怎么会打麻将,前几年也是,她都安安静静坐着。
    大家等待下,舒笛不急不慢。
    闻擎一眼便知,“没事儿,随便选一个,刚好带你摸摸路子。”
    周围几双眼睛等着,舒笛没看面前摆的一条半麻将图案,望向闻擎,语气笃定,“我就选你。”
    他笑笑,“行!”
    选自己老板没什么问题。众人也不疑惑,注意力回到各自面前的牌上。
    娱乐里带着一丝严谨,麻将瞬间变味儿。场上碰杠声音越来越多,舒笛托腮,密长的黑睫停在中间,翘出好看的弧度。她专注眼前闻擎手上的牌局,努力集中思绪。
    右手边是个挺可爱的小网红,正襟危坐在老板身上,心思早已跑到旁边矮桌上的小魔方玩具堆里。
    酒精上头,舒笛放下那股没由来的攀比得失心,不再打量左侧方那个位置的动作。她递给小网红一个魔方,眼神撺掇她一起玩。
    闻擎看她心不在焉,面前果盘完好放着。朝她耳语。
    舒笛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她手撑洗手台,看着镜子里这张干枯凋零的脸,丝毫拼凑不出来包间里完整的一刻钟。
    她程序化洗手,疯狂揉搓,直到白葱段细指捻得发红,抽纸巾擦手。接着走到休息区,从包里掏出一块黑巧拆开塞嘴里,嚼出苦味后顺着香槟咽下去,转身重新往包间走。
    胜负已定,闻擎不输不赢。对面输了牌的老总也乐呵呵,都是玩个乐子,他也挺愉快,让另一位老总回去想项目。
    散场后大家约着下次切磋,纷纷离开包间。出门时碰到舒笛,互相简单告别后离开。
    包间里程之衔正在打电话,女伴在他旁边等,闻擎无聊地揪着魔方玩,包间一时之间只剩他们三人。
    舒笛站在门口,扯唇放声道,“闻总,回去吧!”
    她不想知道程之衔眼里有不屑,或是什么冷淡的打量,径直拉着闻擎离开。
    身边舒笛跌入冰窖的情绪,闻擎了然于心。
    当年他俩恋爱的事情他略有耳闻,朋友圈看到过照片。
    闻擎和舒笛是工作认识。那会儿他心气儿高,张扬叛逆,非跟家里对着干。舒笛第一份跟翻工作就在他那儿,也算看着彼此一点点长大。并肩作战的好友自然比普通友谊多一些欣赏和疼惜。
    舒笛今晚一身深红色紧身古董长裙,黑发玉肤,明艳的美。杏眼红唇媚感十足,眉梢眼角带着自知勾人又不以为然的劲儿。包间溜一圈,现在眼里只剩冷和倔。
    闻擎看她满脸漠视,凑过来犯贱,“受刺激了?”
    舒笛微微阖眼,语气平和,“我回来......”
    闻擎跟着附和,“你回来是工作工作工作,为了我。”
    她状态低落,轻声道,“明天想回去看我爸妈。”
    “这样,我给你配个保镖。”闻擎同样心有余悸,“下周一准时上班啊!”
    “知道了。”舒笛神色倦怠,强打精神等电梯。
    电梯从上面降下来,闻擎拍拍舒笛,“电梯来了。”
    舒笛刚抬起左腿,胳膊被突然间闯过来的人从身后撞了一下,包包掉在地上。
    女人嘴里喊着,“老板老板,电梯来了。”
    好在闻擎及时接住,舒笛幸免倒地。
    “没事吧?”
    女人白衬衫胳膊上有两颗扣子镶嵌。动作刷地一下,舒笛雪白的左边胳膊立马挂上两条红痕。
    她转了转胳膊,摇摇头。
    闻擎不禁感慨,“你怎么这么轻?”
    女人见自己撞人了,连忙道歉。她杵在电梯门口,好生尴尬。看人捂着胳膊,她赶紧弯身拾包,发现包包已经被自家老板捡起。
    “舒小姐,你的包。”一个冷冽低沉的男声叫她。
    空气里闯入一抹尤加利叶的味道,曾经趴在这股气味里入睡,舒笛不可能记错。包间里被烟雾缭绕遮盖,这会儿清爽得让她有点头脑迷倦。
    舒笛闻声扭头,程之衔的脸近在咫尺。
    两人相隔不过两米,舒笛压制住原有的激动和愤怒,保持沉默。闻擎帮她接过包包。
    撞到她的女人再次表达歉意,“舒小姐,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女人素面朝天,一身小白领通勤装,和程之衔打麻将旁边的女伴不是同一个人。
    舒笛说她没事。
    电梯门这时完全打开,程之衔按住电梯下键按钮,看向她,“女士优先,请!”
    又是一副冷冽疏离的样子,道貌岸然,语气骄矜。
    舒笛抑制整晚的怒火腾升,“轻飘飘几个字谁不会说?用不着彰显你的骑士精神。”
    程之衔眸子深幽,冷眼看她,“那舒小姐想怎样?”
    女人见老板脸色变得阴翳,连忙解释,“不好意思舒小姐,程总是看您不方便。刚好他离那里近。”
    舒笛懒得跟他们扯皮事情本质,赶在闻擎开口之前拉着他按左边另一台电梯。
    程之衔没进电梯,走过来幽幽开口,“舒小姐有任何不舒服可以联系我,星衔负责到底。闻总有我电话。”
    舒笛今天高跟鞋12cm,依旧矮他一小节。程之衔傲然睥睨的姿态,她极其不悦。说话也像吃了枪子,“我看见你不舒服,赶紧走吧离我远点!”
    闻擎净顾看戏,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见舒笛吵得大了,他才开口,“小笛!程总也是一片......”
    算了,他编不下去!
    “闻总,重金请回来,怎么不让舒小姐好好倒个时差?”程之衔倒不在意,语气相当和气。
    整个局势里最迟钝的人,也看出老板话里递台阶的意思。
    不等闻擎开口,舒笛抬眼睨向他,“第一,电梯是我们等的,我们是先入,程总的人无意之间撞的我。第二,程总一个后闯进来的人,在说什么女士优先?我和闻总两个人四只手,电梯键我们不会按吗?程总给我什么额外优待了?”
    程之衔脸色愈发僵硬,眉眼寒戾。
    舒笛眼里闪过一丝快意,继续挖苦,“电梯让给你了,你们优先!”
    她从闻擎手里接过小手包,慢条斯理拍着程之衔碰到的那一面,仿佛在抖搂什么不干净的垃圾,眼神冷淡。
    余光里程之衔抬步离开,那股清冽跟着远去。接着右边电梯门关闭,两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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