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恶劣天气中,有心打无心,己方因太子亲自率兵出战而士气如虹,对手仓促应战,又大量缺乏斗笠与蓑衣,被打得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完全可以说是一场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换取最大战果的战争。
    理山将领见势不妙,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也是赶紧率部逃回后方,再重整旗鼓。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自以为成功逃出生天时,竟然在后方被一支同样装备齐全,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大安军队给截住退路。
    理山大军的将领们来不及搞清楚对手数以万计的人马,是怎么悄然潜入他们后方的,就被迫再次投入战斗中。
    已经吃过一场败仗,又在后方这批大安军队布置的各种陷阱工事中吃了大亏,士气一再受损后,理山大军的将士们已经毫无战意,只一心想要突围与逃跑。
    见到一批敌军在战死同伴的掩护下,突破他们的拦截线,成功逃跑,随即有将领提议要带人去追击。
    率领这支军队的崔景怀目光深沉地看向敌军逃离的方向,语气坚定地回道。
    “太子有令在先,我等不得去追击那些已溃逃成功的敌军。”
    定南军的一位黄姓将领心有不甘,态度坚定地拱手道。
    “大将军,这是可将对手一举全歼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放虎归山,实在可惜,末将这就带人去将他们一举歼灭,末将回头再亲自向太子请罪!”
    说完,他不顾崔景怀的制止,率领自己手下的将士追了上去。
    看到那支人马消失的背影,崔景怀神情凝重地皱眉,唤来另一名杨姓将领,派他带人去阻止对方。
    “你们的任务,是必须要将他们尽快带回来,绝对不可执着于追敌!”
    按照崔景怀个人的想法,也想追上去,争取能将逃掉的那批也给歼灭。
    但他了解何殊的性格,知道对方既然会这么嘱咐他,肯定是有其深层原因,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遵照太子事先的吩咐行事。
    等到大雨稍歇,他们这边已将战场打扫得差不多了后,黄将军等人才带着人马士气低落地返回。
    看到这种情况,崔景怀就知道他们不仅没能成功歼灭那些敌军,还吃了亏,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下令启程。
    押着大批战俘前往理山大营,与已经占下这处战略要地的主力会合。
    回去的路上,杨将军给崔景怀大概讲了下他带着一队人马追上去的情况。
    若非他带人到得及时,那些敌军见有对手有援军过来,赶紧抛下被围击的对手,继续奔逃,立功心切的黄将军与其所率领的人马,恐怕都要死在那些敌军手中。
    “……那些人的战斗力极强,个个几乎都能称得上是精兵强将,末将这才明白殿下与大将军不让追击逃军的原因,那样一支配合默契,求生意志特别强的队伍,我们不可能有机会将他们都留下,就算能留下一部分,也要付出极大代价。”
    因为那些人为了能够活,已经陷入不管不顾的疯魔之境,不惧生死的同时,还对他们怀着刻骨仇恨,这些情绪状态都能让他们爆发出特别强大的战斗力。
    崔景怀闻言,瞬间意识到太子会那般吩咐他的原因。
    他早知道,能够从大营那边逃离,又在被他们歼灭与俘虏的这些敌军将士们的掩护下,成功逃离的那些人,肯定都是理山边境大军的上层将领,与实力最强的一批精锐将士。
    太子肯定是早对这种局面有所预料,顾虑到世人所谓的‘哀兵必胜’,将那样一批人给逼到绝路,付出的牺牲太大,得不偿失,才会提前做出那样的安排。
    而他在黄将军态度坚定地提出要追击那支逃军时,哪怕心中清楚对方的一些盘算,但他也因想到逃掉的那些‘大鱼’,在当时有那么一丝动摇,没有及时采取强制措施阻止对方。
    只在随后才坚定了要遵照太子的吩咐行事的决定,派杨将军带人去阻止黄将军等人,好在还算及时,没有造成重大伤亡。
    要不然,他可不好向那位交代,毕竟对方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宁愿暂先放掉那些‘大鱼’,待日后再从长计议,也不愿用大批将士的生命去冒险。
    “殿下不仅用兵如神,而且高瞻远瞩、料敌如神,这一切早在殿下掌握之中,黄将军此番贸然行事,差点造成不必要的重大伤亡,本将军也难辞其咎。”
    与此同时,理山大营驻地这边,因对手是在大雨之中仓促逃离,根本来不及收拾,大安军队占下大营后,算是收获极大。
    不仅有十几大库的粮草、军服与器械等物资,还有理山大军的诸位将领,与朝廷方面的往来书信等重要物件。
    忙完己方战损、战功统计,安置好受伤将士后,又统计好战俘数量及情况,清点缴获的各种物资后,严向明等将领便提出要乘胜追击,争取一鼓作气,直接攻向理山王都。
    何殊却神情凝重地捧着一摞纸张已然泛黄,年代明显久远的文书,语气庄严肃重地说道。
    “这是大安当年派兵平叛时,战死在这边境的大安将士名录,而且只是其中一部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死不见尸,所以孤来此另一个目的,就是要为这些为国牺牲的英雄烈士修筑纪念祠,立碑著传,表彰他们的功绩,让这些英烈的在天之灵,可以永享我们大安子孙的香火祭祀!”
    听到她的这番话,让在场众将领无不深受感动。
    他们这些将士之所以会对太子极其尊崇,除了他所表现如的超强指战能力,还有就是他对各军的高度认可或与重视,令他们无比心安的信任与支持,以及为各军将士,乃至伤亡与退役将士们提供的种种照顾。
    若说太子会这般优待他们这些活着的将士,是为拉拢军心,巩固自身地位,那么太子又何必还要如此用心地对待几十年前,已经死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些将士?
    只能说,在太子心中,是真有他们这些将士,而且是真心重视他们这些将士兵为守家卫国所做的一切贡献。
    第二百一十章
    人多好办事, 再加上这还是为了给当年牺牲在此地的大安将士们修建纪念祠,是他们的先辈,也是他们军中的大事,争相抢着干活的将士们都干劲十足。
    所以不出几日, 一座规模庞大的烈士陵园与纪念祠就拔地而起。
    陵园中不仅葬有在此次战争中牺牲的将士, 还有根据理山边境大军留下的资料, 以及附近一带的百姓提供的信息,在周围山中的那些被称为‘万人坑’‘万葬岗’之类的阴地中收敛回的大批尸骨。
    何殊亲自在烈士纪念祠中主持盛大的祭祀,请来大批道士为烈士们举行招魂法会, 规格极高,规模更是空前绝后的盛大。
    这些不仅令军中众将士深受感动, 那些得到消息后, 从大安境内赶来参加祭奠大典的大安官员与百姓们,也都深受触动。
    何殊不仅亲自为纪念祠写出感人至深的挽联,夸赞英烈们的伟大功绩,还让人将山阳省失守, 大安朝廷屡次派军平叛, 与此次的收复失地之战的过程,如实刻在纪念祠内的石碑上。
    看着这座自己亲手参与建设, 也曾参与过那些遗骸收敛下葬工作的崔景怀,抬手轻抚他刻在石碑上的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爹也是在平叛之战中死不见尸者中的一员,他也无法确定收敛回的那些尸骨中, 是否有他爹。
    虽然太子早前就曾跟他说过,一定会为当年战亡在此处的将士们表功, 让后世人铭记这些将士的付出, 即便当年没能平叛成功, 朝廷也会承认他们为大安的统一做出的牺牲与贡献。
    只是那时的崔景怀怎么也没想到,太子所说的表功与承认,竟然是以如此盛大而又隆重的方式,让他们名垂千古。
    持续七日的祭祀大典将要结束时,有将领看着周围那些被押在纪念祠前跪地请罪的俘虏,当众大声提议道。
    “殿下,将这几万叛逆全都杀掉,用他们的项上人头祭奠我大安英烈的在天之灵吧!”
    听到这话,那些俘虏都吓得大声哭成一片,纷纷磕头求饶。
    站在下方埋有扩音装置的祭台上,何殊一脸悲天悯人之色,态度严肃地回道。
    “算了,这些人算起来,其实也是我们大安子民,与我等都是一脉相承的手足同胞,身不由己地受那些贼首差遣而已,我们应当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重头来过的机会。”
    “太子殿下仁慈!”
    何殊神情严肃地抬手制止住场上的称颂声。
    “不仅这些俘虏,这理山本就是我大安的山阳省,我等此次出征的目标是为收复失地,让我大安的山阳省回归祖国怀抱,境内所有愿意接受这一事实,不与我等为敌,阻挠统一大业者,皆我等同胞,大军开拔在即,孤将在此与诸位将士约法三章,此行不得扰民、不得……”
    虽然何殊提出的这些要求,是朝廷早就对各军下达的军令,早已成为他们的行为准则,但是此刻听到太子再次当众强调,大安众将士纵然心中疑惑,还是整齐划一地表示愿意遵令。
    何殊这番话,不仅迅速通过那些大安官员与百姓之口,传入大安境内,还在短时间内,就传遍理山境内。
    接到相关情报,年近八旬的王涛杰更是面如死灰,他本就已被边境大军失利的消息,给刺激得直接躺倒在床。
    “杀人不如诛心,没想到大安气数未尽,竟然出了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小子!”
    前来传信的人低声道,“陛下,朝堂上的诸位大人还在吵着要治韦大将军的失守之罪,韦大将军请求调集各地驻军,要与那大安的军队在横城外决一死战,一雪前耻。”
    王涛杰满眼不甘的喃声道,“二十多万镇国大军,只因一场大雨,就败得如此狼狈,只剩下不到五万,韦东康,你有负朕的厚望啊!”
    可他嘴上抱怨,脑海里想了一大圈,也没想出一个可以取代韦东康的可靠人手,只得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
    “临阵换将乃是大忌,传朕旨意,允了韦东康在奏折中的请求,令他务必要利用我方的地理优势,将敌人阻在横城关外!”
    让王涛杰没有想到的是,何殊不仅利用那些笼络人心的言语,公开表明大安待人以诚的态度,降低理山百姓对大安的敌意。
    还有沈卓提供的那些作战经验作为参考,结合现实中的局势制作出新的作战方案,各种出人意料的花样百出,根本没给韦东康留下可以卷土重来机会。
    收到横城失守,大安军队长驱直入的消息,王涛杰一口气没上来,生生被气得死不瞑目,他的几个儿子顾不上给他发丧,为争抢王位,将王都杀得血流成河。
    等到最后的胜利者成功登上王位,志得意满的打算收拾局面,得到的却是大安军队已然兵临王都城下的噩耗。
    王都中这些连新王在内的达官显贵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大安的军队直接给包圆。
    大安成功攻下理山的速度之快,不仅超出理山这些王公大臣们的意料之外,连身为参与者的崔景怀、严向明等大安将领们,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们看来,太子所制定的一切作战计划与安排,都如有神助般,对敌方的一切信息都了如指掌,知道该从哪里着手,可以十分精准地打击对手。
    给他们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就是如何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而且,有太子在大军正式开拔前,当众下达的那些旨令在前,理山的这些官员与百姓们,见势不妙,大多都对大安的军队毫无反抗,给双方都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
    这些都极大的加快了大安的军队全面攻下理山的速度,根本没给理山的新王留下反应之机。
    走投无路的那些王公大臣为向大安投诚,回手就绑了他们的新王,其中不乏为新王登基上位出过力的势力。
    只是成功攻入王都的何殊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拿下理山王都后,迅速开始清算那些势力。
    王涛杰的儿孙,那些当年曾拥护王涛杰叛变的势力,都是被清算的重点。
    何殊早就说过,绝对不会对这些参与叛国在的人与势力手软,即便时隔近五十年后,像王涛杰这般活到高寿的当事者,早已所剩无几,她也不会放过那些人的后辈。
    这也是她特意选在王涛杰将死未死的紧要关头动手原因,让他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大安军队所向披靡,强势攻入理山,他处心积虑求得的一切终成泡影,从而死不瞑目。
    哪怕对方没能看到最后的这一点,让何殊感到有点遗憾。
    但是因对方之死,导致理山王都陷入混乱状态,民心不稳,给他们大安省下许多麻烦的事,也正是她在早前就已算计到的一个小目标。
    听说王涛杰死后还处停灵状态,没有下葬,何殊满意地点头道。
    “这样正好,省得孤再派人去掘他的墓了,安排下去,将他的尸体以跪姿封在水泥中,安放到山阳英烈陵园中,再在外层浇上铁汁,孤要让他永世都跪在那里,向我大安英烈请罪!”
    听到何殊的话,崔景怀等将领都大吃一惊,反应最快的沈卓不仅表示附和,还火上浇油地添了句。
    “殿下英明,只是微臣认为,仅这叛贼王涛杰一人,难免有些孤单,我们最好多为他准备一些同伴。”
    听到这话,众人的目光迅速落在对方身上,心中暗忖,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莫非这二位的存在,就为证明长相有多好看,手段就有多狠辣?这位看上去温文儒雅的狠人,好像是位状元出身的文官?
    何殊很欣赏这个建议,笑着点头道。
    “嗯,沈爱卿提醒了孤,将王涛杰的儿孙,那些当年参与叛变者的后代,都照此做吧,至于那些已经死了的,直接掘墓,将他们的骨头给孤扒出来,是该让他们那些老伙计一起做伴。”
    不带丝毫温度的冰冷笑容,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骇人听闻的残苛处罚,让在场众将领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丝丝凉意,与此同时,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畅快之感。
    他们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快意恩仇,用最残忍的方式,报最深的仇恨,让纪念祠中供奉的那些英灵最解恨。
    他们不知道的是,沈卓之所以会如此迅速地火上浇油,是因为他在第一时间,就已领会到太子会做出这个决定的重要目的。
    就是用最耻辱的方式,将王涛杰等人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警告那些试图分裂大安领土的后来者,即便可以侥幸成功一时,迟早也要付出最让人难以承受的代价。
    从京中出发,到正式攻下理山,共历时三个多月,夏季出发,现已是落叶缤纷的秋季。
    何殊知道京中已经积下堆积如山的事务,等着她回去处理,所以她没有时间可以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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