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好在穿越前认认真真做好笔记,算是给了前桥救命稻草,来不及去图书馆,便在寝室心无旁骛疯狂背书。
    这叫什么事?好不容易解决了魏留仙身上的难题,她自己的又蹦出来讨债了!
    出来混总是要还,前桥上午背,吃饭背,去考场的路上还在背,一直战至开考前十五分钟。她瞬时记忆一向很好,或许因为身上残留着魏留仙的底子,对着卷纸把能答的都答了,实在编不出来的,也无法强求。
    结束考试浑似打完战役一场,前桥累得筋疲力尽,偌大的校园和来来往往的学生让她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朝着图书馆走去。
    一共就回来五天,还有一天要被考试占用,好憋屈啊!
    她生疏地进入选座系统,考试周用户爆满,等了一会儿才在阅览室抢到位置,过去一看,竟然是斜面读书台——难怪能被她蹲到。
    这玩意都是固定死的,无法调节,斜度连杯水都放不住,但有座总比没座强。前桥坐下寻思她的“偷智计划”:诱荷的穿越系统只支持她一人使用,她还没法带走现代社会的任何物质,除了无形的思想,所以她只有一条路走——拿脑子当移动硬盘,从这个世界获取资料,到那个世界默写下来。
    为提高整体知识水平,就要允许部分荆人先睿智起来,从上帝那偷火种的活儿,非她莫能承担,可是书要从哪看起呢?前桥毫无头绪,光是各科基础知识就得恶补一箩筐,这里的书多则多矣,但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荆国工业得发展吧?原始农耕得整个机械化生产吧?军事上不能再刀枪剑戟冷兵器了,至少得弄个火枪一统江湖,下次奉神卷土重来就轰他丫的吧!卫生棉条是有了,那是不是安全套也得发明一下,作为阻断病毒传播未雨绸缪的选择呢?
    还有那些常用材料,不锈钢的,塑料的,树脂的……往大了说,适合荆国健康延续的政体,改善丰库弊端的方法,遏制奢靡之风的路线,桩桩件件,势在必行,这要从哪开始学起啊!
    前桥一边想,一边在草稿纸上描画,乱七八糟的关键词铺就纸面,那纸不堪重负,竟然从斜面台上掉了下来。这让她突然意识到另一维度存在的东西——时间。混乱的思路,也随之清晰起来。
    不要着急,这是一件长期任务,或许吃透书本知识需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动辄花上她目前人生的二分之一,才能达成目的,但想到它能换来荆国飞跃性发展,短短十年,也不显得久了。
    更何况她的人生长度是别人的两倍——在这里负责学习消化,回到荆国休息运用,劳逸结合,双管齐下,实在没必要焦虑,因为当博览群书的目标明确了,抛弃掉“未来如何发展”“要不要找工作”“找什么工作”“和谁结婚生子”“在哪买房定居”的担忧,一心埋在知识的海洋,人生反而出奇简单了。
    只要她想,就可以做个现代知识份子,从本科一直读到博士后,反正国家有补贴,养家又不需她操心,她唯一目标就是学习,尽可能多地阅读和学习。
    前桥深吸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她过来后,就要着手准备保研或者研究生考试了,为以后做埋头读书的“呆子”做好准备。
    庆幸于现代社会鼓励以各种方向发展,只是大多数人碍于物质和感情的牵绊,没法朝着目的地坚定前行。既然她决定把主战场放在荆国,那么现代社会的人生就不用考虑太多,她的试错成本格外低廉。
    ——
    2.
    前桥先从人文社科类书籍读起,随着适应感渐渐恢复,社交活动也跟着找上门来,第二日中午,微信里收到一条信息。
    “考完试了吗?说好请你吃饭来着,今天中午有空?”
    前桥很难回忆起此人是谁,翻看聊天记录,终于找回了点印象——似乎是个社团认识的学长,曾经算得上她的crush,甚至有点小帅在身上。
    故地重游,莫非有意外收获?这是她来荆国前的心动对象,浅浅接触一下,不算吃着盆里望着锅里吧?
    前桥带着兴致,翻看朋友圈里该男生的照片,可惜记忆中“小帅”的面孔,如今看来平平无奇,丝毫没有心动感了。
    从前真是没吃过好的,她的胃口已经被荆国男人养刁了。
    对方还在给她发消息:“烧烤?火锅?大盘鸡?还是韩餐?你选,我订位置。”
    前桥想了想,答道:“想吃榴莲披萨。”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舍命陪君子吧。是去你宿舍楼下等你,还是咱们在北门碰头?”
    前桥回复道:“我在图书馆,北门见。”
    对方发了个OK的表情包,前桥也签了“暂离”保留座位,随后出发去往校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学长冲她招手。两人一起来到某快餐店,点了份双人披萨套餐,学长惊讶于她还泡在图书馆,说社团中的几位好友已经开始策划去海边旅游了。
    前桥嗯嗯啊啊地应着,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
    荆国的大好风光她还没游尽呢,对人工景区没兴致,倒是与口中的榴莲披萨小别胜新婚,她决定学习之余抽空背背菜谱,把美食也复刻到荆国去。
    心动余额告罄,前桥和学长的接触点到即止,A了饭钱,又回去泡图书馆。晚上回宿舍时已经接近锁门,几位舍友正热闹地说着什么,自她推门进来后,谈笑声就戛然而止了。
    “终于回来了,我要好好盘问你。”宿舍长向她走来,拉着她的胳膊问道,“你和李学长是咋回事啊?”
    前桥无辜道:“吃个披萨,怎么了?”
    “我知道你们一起吃了披萨,因为我和男朋友就坐在你们斜对角那桌,看见你俩聊得热火朝天。他跟我说了个秘密,你想听吗?”还没等前桥回答想或不想,宿舍长就面带微笑说出答案,“李学长前几天向他打听过……你有没有男朋友呢。”
    “哦……”她料想的反应并未出现,前桥淡然把书包放下,“你男朋友咋说的?”
    “单身可追。”
    前桥笑了笑。偷偷打听这些,八成对她有意思,可惜她已经没意思了。梁穹等人珠玉在前,这位学长嘛……不在她审美点儿上,当饭搭子还不错。
    “下次再向你们打听,就说我结婚了,”前桥补充道,“还有个娃。”
    宿舍长一头雾水:“结婚了?和谁结婚?”
    前桥嘿嘿笑道:“当然是我爱豆啊!孩子名都起好咯!”
    舍友们知道她在开玩笑,打听她孩子叫什么名字,前桥回答后,就猜测起她的爱豆是哪位姓魏人士。闹过一阵,各自去洗漱,话题又慢慢变成考公、考研和考编,最终大家设好闹钟,在哀叹声中入眠。
    那天晚上前桥反而睡不着了——如果以后时而往返两个世界,她在这边真就遇到了足够心仪的男生,到底算不算包养外室呢?
    ——
    3.
    她这次回去五日,却赶上了两次考试,有利荆国发展之书没看多少,唯一的进展是确定了以后的规划:为荆国之崛起而读书。
    待约好的时间到来,前桥躺回床上,对着成璧的荷包召唤诱荷。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天旋地转之后,她眼前景象就变成了圣乡的真嫄庙。
    刚抵抗眩晕稳住身形,诱荷就在耳边提醒:“下次再找我,就要半年之后啦,等神庙修成,穿越时空的技能CD才会恢复。”
    前桥点点头,没有立即应答,而是喃喃默念着什么东西,从熟悉的地方拽出经册,就地坐下,将这几日记忆的内容尽可能默写在经册背面。
    她要把脑子里的东西下载,然后快速清空内存,恢复移动硬盘空间。
    成璧上完香,走到身旁安静而好奇地看她,前桥默写到将近太阳落山,才浑身脱力倒在地上。她对成璧安抚地笑笑,展开手心的荷包道:“你东西掉了。”
    成璧拍着胸前和袖子,皆空空如也,才确信了那就是自己的荷包,大惑不解道:“诶?什么时候掉的?”
    “……大约五天前吧。”
    她恢复好了精神头,又爬起来,踱到神像一侧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带魏珉一起看你,你也给我女儿开个光。”说着,把记满知识的经卷交给成璧收好。
    诱荷道:“回去也替我宣扬宣扬——就说那些是我在你做梦时教你的,嗨,各取所需嘛。”
    除了这个屡试不爽的借口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前桥点点头,带着成璧就近住宿,只待明后两日视察周边结束,就可以回京了。
    ——
    4.
    她回京都时,柳树都抽出了嫩绿的叶条,魏珉已经学会独自坐着玩玩具,甚至热衷于到处爬行。
    梁穹引导她给前桥表演了个令所有母亲激动的节目——对着前桥叫了几声“妈妈”。
    前桥倍感震惊:“我就走两个月,她会叫‘妈’了?!”
    临走前这小家伙还只会发出怪声呢!
    面前的女儿比记忆中大了两圈,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一段重要的成长时期,甚至隐隐后悔挑了这个节骨眼离去,好在魏珉对她虽有些陌生,却不害怕,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的动作,还冲她粲然微笑。熟悉不过一下午,两人就能开心相处了。
    她口中长了四颗小牙,上下各两颗,两位乳夫喂奶时经常被她咬痛,这四颗牙宛若她的武器,口含四把板斧,以之探索一切能放进嘴里的东西。她对乳父的依赖性正在减弱,吸奶很不专注,反而爱吃甜奶配谷物制成的糊糊。
    前桥一连几日都去陪伴魏珉,有时是何缜在,有时是梁穹。那日她来时,何缜正拿着拨浪鼓与魏珉逗乐,魏珉开心大笑,张着小指头要抓他手里的玩具,口中叫着“大、大大”。何缜见前桥来了,把拨浪鼓交给她,前桥微微摇头道:“珉儿在叫你呢。”
    “她想叫‘妈妈’,玩开心了就会叫成‘大大’。”
    荆人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卿子虽然照顾婴儿,却总在名义上退居二线,婴儿初次张口呼唤的人,无论从什么角度理解,都不可能是“父卿”。
    何缜笑得温柔而幸福,魏珉也一如既往地黏他,后来她玩到瞌睡,何缜就抱她在怀,一边轻哼摇篮曲,一边哄她入眠。
    待魏珉睡着了,何缜仍没放手,依旧垂头凝视她的面庞,只是笑容敛去了一些。前桥叫他回房休息,何缜却小声说了一句:“仙姐,你能留一下,让我同你聊聊吗?”
    “能啊,你想聊什么?”
    她立在身边,却因何缜这声疑问微感奇怪,因为他并没看自己,而是垂着视线,躲避目光交流,至少说明接下来的话题有些难以启齿。
    让何缜难以启齿的事情不多,相处以来,无外乎就那几件。于是前桥有了猜想,笑着将手扶在他肩上,嘴巴暧昧地凑近脸侧。
    “今晚我留在东院,不走了,陪着你好么?”
    何缜耳朵一动,脸上的绒毛在红潮中站立,他终于抬头看向前桥,面色却非欣喜,而是复杂。将怀中的魏珉放下,他与前桥同去椅子上坐着,还支走了伺候在侧的侍从。
    “仙姐,你上次说,我有心愿尽管向你提,你都会满足,不知可还做数吗?“
    他问得缓慢而小心,前桥道:“当然,你想好要什么了?”
    何缜又不答了,两条眉毛轻轻皱着,好像在和自己做思想斗争,前桥见状道:“想说什么尽管说,干嘛吞吞吐吐?怕我责怪你?”
    何缜勉强一笑:“是的,我怕极了。”
    她不觉得自己威严,却还总是让卿子们害怕,看来储君当出了模样。
    “我保证会心平气和,”前桥道,“你又是把谁给我的信给烧毁了?”
    提及曾经的糗事,何缜的笑容放大了些,但也只是一瞬,旋即又寥落地收敛起来。他局促望着膝头相合的手掌,长睫抖了抖,声音带着微颤问道:“可否请求仙姐,让梁庶卿接任储卿之位?”
    嗯?这是什么意思?
    前桥很意外,沉默一阵才皱眉道:“为何这样说?他当储卿,你当什么?”
    她话音刚落,何缜便起身跪在面前,接下来的话像是咬着下唇说出来的:“我想请求仙姐……休卿。”
    ——
    5.
    休卿?
    休谁,储卿?
    意外过去后,前桥心中满是疑惑和愠怒,她望着伏地的何缜,盘算他这是要干什么。
    以退为进?苦肉计?拿捏她,让她亲口承认储卿的地位不可撼动?否则怎会说出这句不伦不类的话?
    方才那么其乐融融的相处,还铺垫了那么多,最后能说出这句要求,一定不是字面意思。何缜可执着得很呢,此话八成是计谋,是撒娇,只是摆出的阵势太过,让娇感减弱,好像拿她当傻子耍。
    “你这话的意思,是想与我和离?”前桥道,“脑子清醒些,别跪着,起来说话。”
    他不肯起,或许是听出妻主语气中有生气的苗头,头埋得更低了。前桥等待不及,便去拉他起来,又想起自己确实冷落何缜很久,他若带着委屈闹情绪,也情有可原,于是压制住不满,尽量温言道:“我答应你不加责怪,但我想和你谈清楚,了解你在想什么。跪着没法说话,起来,何缜。”
    他这才起身,眼睛已然湿红,面颊上淌着两道水痕,前桥看他哭成这样,被顶撞的怒火消散了大半——果然是撒娇啊,那就好解决。于是拥住他安慰。
    “受委屈了是吧?对你不太好,我心中一向有愧的,其实想与你走近点,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换一个,我定然满足你。”
    她的话语温柔,动作亲昵,给好了台阶,都让何缜不容拒绝,可他没借坡下驴。甚至没有回应拥抱。
    “仙姐,我不是闹情绪,或者故意要你挽留,”他哽咽着,虽然流泪,却选择继续说出所想,“对不起,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想将储卿之位交还梁庶卿,想你休了我……如今珉儿已无需喂食夜奶,梁庶卿一位乳夫是忙得过来的,否则我不会说出这些话……”
    “你想和离?”前桥又问道。
    “是……仙姐。”
    “我没有想赶你出去的意思,更没想过让梁穹取代你。我再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你是想和离?”
    “是……仙姐。”
    前桥将他放开,身体靠回椅背,面色随着他的回答愈发难看,最后万般情绪化成一声冷笑,她摇头叹道:“你真是……你真是有趣啊何缜,你说说为什么?你在想什么?”
    当初是他死皮赖脸要当公卿,她施压没用,冷暴力没用,何有玫劝他也没用,好不容易当上了,试用期都过了,突然提出要辞职?
    这孩子脑子怎么长的!
    “仙姐,我知道说出这话很任性,也很幼稚,但我深思熟虑过……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别的路了。”
    何缜脸上的泪痕反射着窗外的明媚的天光,眼眶红肿得又似下了急雨,他艰难地让那些话从口中吐出,好像把心肺切片呈盘,蘸了红油端到她面前。
    “我看上去像反复小人,明明当初缠着你,现在又求你将我休掉,可是仙姐,我实在没有心力,继续做好储卿了。”
    前桥冷冷道:“你不必拿这话噎我,你做得挺好,我不止一次夸赞过你,你也知道。”
    “处理府中事务,我的确做到问心无愧,可我说的是其他方面。”何缜低声道,“不知何时开始,推着我往前走的,似乎只剩下储卿的身份和责任了。仙姐,我不想这样的,我实在不想……看我们的关系只剩下责任,纵使知道很多卿子都是这样,我却不想,我和你这样。
    “我曾问过母亲,该如何做储卿,当时母亲让我选,是改变自己图求你的爱宠,还是不求你爱,做好卿子的本分。我选了后者,因为自认无法让你爱我,像爱护梁穹或师兄一般,倒不如让你信赖器重。本以为这样下去,我也能得到圆满,可是又发现,我想要的不是这个,甚至对你的依恋和爱,都渐渐流失了。”
    前桥紧紧盯着他,表情看不出喜悲,她知道何缜说这话出自真情实感,可这与指责她的冷酷何异?这有多难忍?有多难以接受?梁穹为何能忍?成璧为何能忍?何缜少了什么,偏偏就他不行?这有多矫情?
    她的语气依旧冰冷:“你说你不爱了,对吗?我是否可以理解成,储卿对我变心了?”
    何缜摇头,抬眼真诚道:“我还爱着你,仙姐,但爱得越来越麻木,也越来越脱离本心了,爱得像乞讨,从你这儿奢求青睐。我不敢违抗,不敢说不,不敢做我自己,生怕被你厌弃……
    “当储卿或许就该这般,可我私心又不甘,我不想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泯灭自我,变成一个旁的人,赚来你的喜欢。让你满意的部分根本不是我自己,而是模仿,迎合,是完美储卿的伪装,是照着梁庶卿学下来的东西。
    “可你要爱这样的我,为何不爱庶卿?只因为他姓梁,我姓何吗?他做不成储卿,我就做个他的副影?如果伪装成别人无法撑一辈子,又怎么与你一路走下去?”
    这话前桥听懂了,他想说迎合和讨好都是外壳,不是真正的何缜。她喜欢的是不出错的何缜,是合格储卿何缜,当他稍微露出真实,又会面临被厌恶的风险,于是他不敢。他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可这就是他自己选的路,怎么,现在觉得委屈?
    “最近担子太重,你觉得累了?无妨,你做自己就好,不必想那么多,或者担心我厌恶你。”她难得大度道,“说实话,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展示独特性,你若完全像梁穹,也没什么意思嘛。”
    “可我做不到了,仙姐。”何缜道,“我在你身边一天,就不会抛弃完美储卿的外壳,洒脱地做何缜,甚至于……我连自己是什么样都忘了。或许一年前还记得,但是现在,我已经回不去自己,也抛不下这个壳了。”
    “这说明你在适应,适应不是好事?”
    何缜张了张口,却没说话,他静默地看着前桥,眼中是哀愁和迷茫。突然,躺着睡觉的魏珉翻了个身,把被子蹬开,何缜立即起身,帮她仔细掩好四周,直到看她又安然睡去。
    这熟练的举动难道是伪装?他做这些难道很委屈?前桥于是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何还要当乳夫?”
    何缜道:“我尚是储卿,应该好好挑起责任,我不希望留给你烂摊子,最后的印象也不佳。”他看着魏珉,又道,“我也很爱珉儿,我生怕她受一点委屈,交给别人照顾,我不放心。”
    他这话又让前桥生不起气来,闷闷地看了他许久。何缜很好,怀孕后的这段时间,她慢慢扭转了印象,可他今天又说了这段话,好像为了她的好印象,不值得他屈心抑志似的。
    “你再好好想想,我不会因今天你对我说的话,就产生怨念,但也不会随便同意与你做可笑的和离。”前桥起身,走到何缜身后道,“你太天真了,我们的结合真是自己的事吗?休了储卿,我还怎么面对何有玫,怎么面对西部和皇姊?你要让我背负骂名?”
    何缜抬头,小声道:“我会跟母亲说清楚,让她理解,至于西部……”
    前桥将他打断:“储君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得一直待下去,像你当初一心住进来那样。你是成年人了,不该为当初的决定负责吗?成熟点吧,何缜。”
    她言尽于此,不再做言语纠缠,带着郁闷出门而去,此后几日,只在梁穹照顾魏珉时才登门。府中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储君又与储卿吵架了,不仅前桥面色阴沉,何缜的状况也不太好,他每日照顾魏珉之余,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可是那天上出现一只鸟或是蝴蝶,太阳或是阴云,都没让他表情变动分毫。
    他看着天空,天空却像没进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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