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徐永安求见。」
    祺慕燐慵懒的趴卧在床榻上翻阅书籍,看着随侍太监恭敬地跪地通报,他随意地伸手一摆。
    「让他进来。」
    随侍太监不免感到意外,近日皇帝连皇后娘娘都不见,竟然愿意见一位乡里出生的大夫。
    但是随侍太监也不敢过多揣测,立刻起身,前去请徐永安入殿。
    「吾皇万岁,万万岁。」
    徐永安还是那个嘴上恭敬,表情写着「虚应故事」的态度。
    整个国家之中,应该也只有徐永安敢这样应对他这位情绪不定的暴君。
    「平身。」祺慕燐说道,摆手,支开了勤政殿中所有奴僕。
    等到诺大的寝殿中只剩下两人,徐永安才缓缓起身,抬头,正脸看向祺慕燐。
    「陛下将御璽交给皇后娘娘,是否过于鲁莽?」
    看着徐永安些许慍怒的神色,祺慕燐忍不住笑出一声。
    区区乡里大夫,竟然说出朝堂之上,无人敢说的话。
    「朕只信任湘湘。」
    「皇后娘娘,可不是让人随意差遣的工具!」徐永安厉声驳斥。
    「您利用皇贵妃娘娘这么久,现在又要利用刚醒不久,什么状况都不知道的皇后娘娘。」
    「身为男人,却躲在女人身后,着实为人不耻!」
    面对徐永安不留脸面的劝諫,祺慕燐还是维持着笑容。
    「她们甘愿啊。」
    祺慕燐寡廉鲜耻的回应,让徐永安只得睁大双眼,气怒握拳,说不出话。
    「朕会再去提醒皇贵妃,让她可以休息了,至于湘湘,朕还需要她帮忙。」
    「陛下既然无心治理朝政,后果自行承担便罢了,何必拖人下水?」
    徐永安的炮火仍旧猛烈,祺慕燐收起了笑,神情转为冷漠,禁不住让徐永安心生惊恐,但是他还是硬气面对,不怕死地不肯退让。
    「朕不讨厌出言直接的人,不管是皇贵妃还是你,但是,有一点让朕感冒,你并不诚实。」
    祺慕燐起身走下床榻,静静地走过徐永安,他惊恐回头,即使持有神识之眼,这个男人还是难以看透。
    「你建议朕,广设医局、成立医事培训所,便可将祺氏手足,诸位太妃混入住院病人或混入学徒,谋取一技之长,以便藏匿身跡,即便江山易主,也尚可安身。」
    祺慕燐转过身,深黑的眼眸好似审视着徐永安的内心。
    「然后,冒死进献忠言,批判朕,怎么看,都是为了一个人。」
    徐永安被他犀利的神情,盯着难受,却还是没有躲开目光。
    「你看着湘湘的目光,早就露馅了,所以朕才无比放心,让你诊治湘湘。」
    这是祺慕燐的下马威吗?
    方才虚偽的进言就算了,怎么可能察觉医局之事与苏湘湘有关?
    「收集『功德值』,湘湘才能清醒,对吧?」
    祺慕燐的话,再次激怒徐永安。
    「您贵为九五之尊,竟然窃听他人对话,娘娘贵为国母,却连基本为人的隐私都没有吗?」
    「嗯,湘湘会原谅朕的。」祺慕燐说。
    徐永安真想抓住眼前这个屁孩胖揍一顿,但是只会显得自己不成熟、没风度,要忍耐。
    两人停下口,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徐永安拍拍左右袖口,向后甩动,做了一个标准,但一点也不恭敬的跪拜礼。
    「草民恳请皇上,放过皇后娘娘,让她转生安全、和平的时代,她并不属于这里,不要逼她承担不该是她的责任。」
    「朕没有逼她。」
    「您一直洗脑她,如果不陪着您,就是她不够爱,是背叛,您就是这样控制她,不是吗?」
    祺慕燐掛着淡淡微笑,缓缓走到跪在他跟前的徐永安面前,面对着徐永安,跟着跪了下来。
    「你真认为如此,为何在三年前唤醒湘湘,将她送回朕的身边。」
    徐永安手掌发汗,这一刻,竟然不敢抬头对视祺慕燐的黑瞳,像是黑洞,会把他吸入深渊。
    「因为你知道,湘湘想要待在朕的身边,即便可能身处炼狱。」
    祺慕燐猖狂、自私的话,根本渣男宣言,徐永安却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唉,你能自己离开吗?重用你,让朕的风评太好,计画进度有些延宕。」
    徐永安果然很想把这屁孩掐死。
    「陛下认为草民碍眼,赐死不就完了。」
    「这可不行。」
    祺慕燐再次俐落地站起,转了个身,悠哉地缓缓前行。
    「你可是湘湘重要的『朋友』,为难你,她会气恼朕,所以,朕让湘湘自己选择。」
    朋友,这两字深深地刺痛了徐永安,即使祺慕燐看穿他对苏湘湘暗中思慕,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陛下就这么有自信,对草民如此放心?」
    没想到,徐永安的故意试探,竟然让祺慕燐噗的笑出了一声。
    「面对连表白都不敢的男人,朕担心什么?」
    这句话深深地羞辱了徐永安,他脸色潮红,气怒不已,却只能像隻狼狈的落水狗,夹着尾巴,疾速逃离勤政殿。
    「紫玉,你说今日燐儿有在寝殿见客,是谁?」
    苏湘湘才刚从地下监牢回到凤仪宫,放松地泡了一顿药草浴出来,就听闻紫玉从勤政殿太监那传回的消息。
    「徐永安。」紫玉回。
    「谈什么,有打听到吗?」苏湘湘接着问。
    「没有,陛下併退左右侍从,单独密谈,然后徐大夫出来的时候,低头,脸色緋红,疾步离去。」
    「蛤!」苏湘湘惊呼了一声。
    前几日求见,祺慕燐的回覆是「不谈政事,侍寝可以」。
    徐永安会跑到寝殿里说政事吗,又不是朝中重臣,还脸红红,该不会是祺慕燐嫌弃跑后宫麻烦,慾火难平,终于对无辜男子出手了吧?
    苏湘湘在脑海中浮现「帅气邪魅皇帝x卑微倔强大夫」的bl小说封面,还是年下攻,糟糕,流口水。
    苏湘湘赶紧甩头,手足舞蹈,挥散诡异的妄想,他人就算了,男主角是自家夫君跟昔日战友,可笑不出来。
    「然后呢,还有打听到什么?」苏湘湘头冒冷汗。
    紫玉低下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听闻晚膳后,陛下将摆驾香寧宫,皇贵妃娘娘的寝殿。」
    苏湘湘差点崩溃晕倒,老娘刚甦醒,还没时间復健,就忙里忙外,乔这乔那。
    没良心的夫君把工作推给她,避而不见就算了,竟然还要跑去找柳姐姐涩涩。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湘湘发怒暴起,站起身,向空气挥打了一套拳击之后,深吸一口气。
    「紫玉传话,今晚本宫直捣勤政殿,坐等不走,直到燐儿回殿!」
    紫玉愣了一下。
    「娘娘不打算前去拦截陛下吗?说不定陛下就直接在香寧宫留宿,不回来了。」
    紫玉的建言搔得苏湘湘全身难受,她全身虚软,窝囊地抱住紫玉抱怨连发。
    「柳姐姐又兇又正,本宫不敢。」
    『又兇又正,是何意?』
    虽然紫玉听不懂苏湘湘的用词,大致也猜得到,娘娘是怕陛下坚定地要去找皇贵妃,然后打发她回宫等候。
    那绝对丢人到不行,不如就装作大度…想作戏却演不全,跑到勤政殿站岗,明显在催促陛下赶紧回殿,不准留宿。
    真的是很会吃醋,完全不像贵为一国之母,该有的胸襟。
    紫玉轻轻拍着苏湘湘的背,温柔安抚着自家娘娘,心有馀裕地笑着。
    站在这么近的地方看着两位主一路走来,还不清楚吗?
    娘娘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建言,只是顽皮的恶作剧,反正时日也不多了,玩闹又何妨?
    紫玉在此时想起远在北方的他,是否还在毫无希望的战事中,凭着一腔热血,燃烧着自身灵魂。
    现在已经没意义了,您知道吗?
    即便成为千古唾弃的逃兵,放弃保护已经加速腐败的京城,奴婢也不可能嘲笑您,但求您倖存安好。
    紫玉逐渐害怕起来,紫色桔梗宛如诅咒的花语,在幸福之前,会提早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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