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流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都是夸父,您是我们需要仰望追逐的太阳。”
    谢揽毫不脸红,在他肩膀一拍:“不愧是在宫里当了八年狗腿子的人,真会说奉承话,可比我手底下那几个蠢货强多了。”
    骆清流真要无语死了。
    冯嘉幼却在旁边笑,若不是谢揽紧攥着刀柄,知道他越来越戒备,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形势的恶劣。
    果不其然,韩沉赢了之后并未回去,挑衅道:“你们大魏还有能打的没有?”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滇南都司的将军们面面相觑,都看到了他们与南疆王之间的差距。
    这分明是位顶尖剑客。
    十二监丢了人,他们就不要再去丢人了吧?
    也不知京城里那位大理寺卿是怎么设计抓到他的。
    又想起据说能胜过他的玄影司谢千户。
    凡事都需要有个对比,无论怎么听人说那位谢揽有多武功盖世,脑海中也没有具体印象。
    如今南疆王显露了实力,就勾起了他们对谢揽的好奇心。
    有些人甚至开始四处找谢揽站在哪里。
    便在此时,只听那高台上中年女官道:“我家王上之前是输给了玄影司谢千户,但谢千户是以人质作为要挟,才降服我家王上。”
    众人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那中年女官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向谢揽:“借此机会,王上不如和谢千户真正的一较高下?”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转头,朝着谢揽的方向望去。
    原本谢揽几个人都站在很不起眼的角落里,骆清流知道会成为焦点,立刻远离了他们。
    而那些挡在谢揽前面的士兵们,自动往两侧站,分出了一条通往校场中央的道路出来。
    韩沉看向谢揽时再无障碍,大方做出邀战的手势:“谢千户,请。”
    众多目光压力之下,谢揽抱着自己的苗刀往前迈了一步,身体闲散一晃,不着痕迹的将冯嘉幼挡在背后:“不了吧,我才吃过早饭,吃的有点多,不适合动手。”
    第89章
    开始行动.
    谢揽说完这话, 校场上众人看他的目光不一。
    有看热闹的,有瞧不起他的。
    也有不少人觉得他气定神闲,一看就成竹在胸,却不知在顾虑什么, 不想动手。
    而冯嘉幼从他背后微微侧身, 不动声色, 先观察一下韩沉的表情,又将视线扫过高台。
    韩沉见他不应战, 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庆幸两人之间的默契还在。
    他抬了抬下巴:“谢千户是不敢么?也对,不出手就不会输。传闻中, 本王始终是你的手下败将,此事足够谢千户拿来炫耀一生了吧?”
    韩沉的表情比言辞更加充满挑衅, 心中却丝毫不怕激怒他。
    因为他说话时,抬手放下了帽檐, 露出了自己刚过耳的短发。
    这头发就是他不敌谢揽的证明。
    其实韩沉不提醒也没关系, 谢揽既已打定主意不上场, 随便别人怎么说, 怎么看, 他才不在乎:“王上所言极是,我既然已经是个获利者了, 再上场和您比武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
    众人竟然觉得此话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场约战分明只对南疆王有利, 干嘛要给他机会翻盘?
    高台上的曹崧却笑了一声:“谢千户不愧是文官出身, 凡事都从利处考虑。挺好, 我也讨厌武将们口中那些无用的气节。”
    谢揽凉飕飕的瞥向他。
    曹崧仿若无事, 又从侍从手中接过新茶。
    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武将,曹崧这话像是点醒了他们,连隋敬棠身边的大将都道:“谢千户……”
    却看到隋敬棠抬了下手臂,那大将垂首退了回来。
    隋敬棠语气低沉:“谢千户既不想动手,为何要强人所难?擂台切磋武艺罢了,又不是战场厮杀,哪里能上升到气节?”
    曹崧只是冷笑,不停劝自己不要再和隋敬棠做这种毫无用处的口舌之争。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将谢揽逼迫的忍不住,上场去和韩沉比武。
    地穴里的大蛇的确是死了,但南疆监国在滇南都司内还有其它的准备,说是比那两条大蛇更厉害,原本要等到与大魏正式开战再拿出来用,如今提前出山。
    所以原定计划照常进行,由南疆监国安插在隋敬棠手下的细作死士,“假扮”南疆人,当众杀入滇南都司。
    必须得是“当众”,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除了曹崧要陷害隋敬棠之外,齐瞻文和沈时行也都是必杀之人。
    总之那位监国是无恐大魏不乱,能多乱一分是一分,乱够了他再开战。
    曹崧自然选择配合,这两人身份特殊,死在滇南都司里面,隋敬棠只会更惨。
    可惜今日齐瞻文没来校场,一入滇南他便有些身体不适,能休息就休息。
    不过待会儿校场出事儿,齐瞻文肯定是会过来的。
    唯一的问题出在谢揽身上,经过韩沉的一再提醒,以及地穴内那两条大蛇的凄惨死状,他们都意识到,若将谢揽忽视,之后可能会坏事儿。
    谢揽置身事外,便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旦上了场,进入比武的状态,他对突发情况的反应自然会变慢,南疆监国专门针对他做出了一系列的部署。
    具体是什么部署,曹崧并未询问,因为不关他的事儿。
    他只需要配合演个戏,然后作壁上观,等大乱结束,才轮到他发力。
    可如今谢揽不愿上场,事情便有些难办了,曹崧也不能以监军身份强迫他上场,这样会暴露他自己,稍后出了血案他不好解释。
    曹崧眼尾余光扫向一侧,落在韩沉的座椅后方。那里站着的中年女官说是监国派来伺候韩沉的,实际上是负责监视和督促他的吧?
    毕竟连曹崧都看的出来,这位国君不靠谱得很。
    此时,那中年女官正蹙着眉头,似乎也为谢揽拒战而头痛。
    韩沉还立在校场中央,被谢揽拒绝两次之后,他便不说话了。
    “谢千户。”那中年女官再次开口,“我家监国大人其实有一句话转告。”
    谢揽看向她。
    中年女官朝他行了个南疆礼节:“监国大人实在很想知道您的实力,想知道我家王上此番被您擒获,沦为阶下囚,他该不该咽下这口气。”稍稍一顿,“这关系到稍后与来使的谈判,会不会顺利……”
    言下之意是如果谢揽能当众光明正大的赢过韩沉,南疆监国心服,愿用几个山头将韩沉换回去。
    不然就会刁难稍后的礼部使团。
    她这话直接将此战改了定义,从谢揽个人的荣辱,上升到了两国谈判的高度。
    上去,赢了,将是大功一件。
    坚持不上,若谈判不成,都成了谢揽的罪过。
    这下校场上众人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不再是之前好奇看热闹的态度。
    更多沉甸甸的目光朝谢揽身上汇聚。
    韩沉刚放下的心又突地提起来,出声提醒他:“谢千户,还请你仔细考虑考虑。”
    他挺直脊背,直视着谢揽,眼神里写满了别答应别答应千万别答应啊!
    但又觉得这事儿恐怕轮不到谢揽做主了,冯嘉幼肯定要撺掇着他上。
    那女人野心勃勃的,整天想让谢揽升官,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可他不知道的是,冯嘉幼对谢揽升不升官早没了想法,甚至在谢揽背后提醒他:“监国不会不知韩沉不敌你,目的必然不是让韩沉再输一次。”
    谢揽岂会不知,无动于衷地道:“两国谈判若是由我的武功来决定,那还要礼部干什么?”
    也在人群中看热闹的礼部顾侍郎,原来想来劝劝谢揽,若是有把握还请上去打一架,听他这样一说,又讪讪退了回去。
    那中年女官道:“但是……”
    谢揽打断她:“监国大人实在想知道我的实力,就让他来找我,我定让他知道个清楚明白。”之前说的还是场面话,此时被逼的烦躁,逐渐忍耐不住,语气也冲了起来,“他又不是我大魏的监国,没有给我发过一两银子的俸禄,凭什么他让我和谁打,我就得和谁打?”
    他算老几?
    是个什么狗东西?
    谢揽一旦烦躁,原本闲散的模样立马消失,浑身上下都透出凛凛杀气。
    是那种不杀过足够数的人,难以积聚起来的杀气。
    韩沉扭头朝高台望去,另外两名侍女也都看向中年女官,目光都颇为瑟瑟。
    中年女官绷紧了唇线,脸色难看极了,终于意识到了谢揽的难缠,决定放弃:“既然如此,便不难为谢千户了。您这一番话,我会如实转告给我家监国大人。”
    有些恐吓的成分,将谢揽给逗笑了,是那种伴着蔑视的嘲笑:“行啊,我等着他。”
    如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众人本以为南疆王该回高台上去了,没想到他竟看向了曹崧:“本王刚才和梁掌司比试,才热了个身,原本还以为能和谢千户一较高下,谢千户既不想动手,不如曹公公来和本王过几招,如何啊?”
    那中年女官先阻止 :“王上……”
    韩沉倏地扬起手臂,态度强硬地要她闭嘴。
    原本曹崧见谢揽不应战,正心感忧虑,同时更好奇谢揽的身手,不防备韩沉突然调转枪头,对准了他,不由得愣了一愣。
    他发愣时,韩沉挑着眉又道:“本王知道你是位高手,南下这一路,本王可没少受你点拨。”
    曹崧反应过来,嘴角冷漠勾起。
    押送路上数落过他几句,还记上仇了。
    早看出他一身的草莽气,根本不适合当个君主。
    还好监国是他的舅舅,若是他的王室叔叔,还有他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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