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侯府的下人也都清楚,这个孩子可以继承定远侯的爵位,不至于到时候被虎视眈眈的旁支袭了爵位,那样的话连带着整个侯府的下人都前程不保。
    莫夫人和莫廷绍凑在一起合计了小半个月,才拟出了一页的名字给白歌选。
    白歌看着一整页上十几个名字,颇有些好笑的道:“母亲怎么准备了这么多名字,可难为我来选了。”
    孩子刚出生之后,她便起了个小名,叫恒儿,意喻有恒心,坚持不怠。
    而孩子的大名,则由莫廷绍和莫夫人想出几个,最后由白歌挑选一个最中意的。
    莫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的逗着奶娘怀里的婴儿,看着他已经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皱红,显出白皙的皮肤来,格外可爱。
    她笑眯眯的道:“就这些还是我和阿绍精简了不少的,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阿绍可是把四书五经都翻了个遍,我就没见他这么用心的看过书。”
    说完,她又小心的摸了摸婴孩的胎毛,念叨着:“是不是啊,小恒儿!”
    白歌笑了笑,低头研究起那十几个名字。
    头疼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那些名字里圈出了两个。
    莫颉之。
    莫思追。
    她正有些犹豫,屋外便响起了欢快的声音。
    “母亲,我来看弟弟啦!”
    莫小鸢穿着一袭粉紫色的裙衫,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头上坠着珍珠链子配兔毛的头饰,玉雪可爱。
    自从白歌成了侯夫人,莫小鸢的穿衣风格明显有了改变,虽然更偏向姑娘家,走的却是活泼明艳的路线,她自己也喜欢的不行,开始喜欢上捯饬各种头饰。
    对于莫小鸢来说,白歌这个母亲之于她,不仅是长辈的关爱教导,更有姐妹一般的亲密无间,这让从小便是孤单一个人长大的莫小鸢感觉十分新奇,也极为喜欢和白歌待在一起。
    而自打恒儿出生后,她更是每天都要跑过来看弟弟,对这个弟弟可是上心极了。
    白歌见她进来,顿时冲她招手道:“小鸢过来,你看看弟弟叫什么名字好?”
    莫小鸢一听能给弟弟取名字,连忙凑过去,一脸兴致勃勃的看起来。
    白歌指着自己圈出来的两个名字,问道:“这两个名字,小鸢比较喜欢哪个?”
    “莫颉之、莫思追。”
    莫小鸢轻轻念了一遍,有些开心的笑道:“颉之,颉之,这倒是与我的名字很相配,一听便是我弟弟。”
    颉之,取自诗经,燕燕于飞,颉之颃之,有向上飞行之意,与鸢字确实很相配。
    白歌也笑了起来,道:“那就叫颉之可好?”
    莫小鸢却又摇摇头,道:“虽是与我相配,但这两个字取自《诗经·燕燕》,讲的是卫庄姜送归妾,寓意未免有些凄凉了。倒是这思追二字,取自《孟子》的‘往者不追,来者不拒’,寓意大气,又正合莫字相配,很适合弟弟。”
    白歌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倒没想到她一番引经据典,说的到十分在理,也与白歌自己心里想的有七八分相合,不禁赞了一句:“我们小鸢的学问长进了不少啊。”
    莫夫人也有些惊讶的道:“看来这夫子是不白请。”
    莫小鸢颇为骄傲的扬起头,得意道:“那是,夫子夸我好几次天资聪颖了。”
    白歌难掩笑意的摸了摸她发髻上那毛茸茸的发饰,道:“那就听小鸢的,弟弟就叫莫思追。”
    莫夫人也念叨着:“莫思追,思追,确实是个好名字。”
    她又低下头对着奶娘怀里的小婴儿笑道:“莫思追,恒儿,这名字喜不喜欢?”
    白歌看着她逗弄孩子,又在心里默默品了品这个名字。
    “莫思追。”
    “往者不追,来者不拒。”
    真是个好名字啊。
    ·
    莫妄斋。
    谢尘听完侯府探子的报告,挥笔在书案上写下了“莫思追”三个字。
    “往者不追,来者不拒。”
    他轻声念叨着,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名与姓正相合,真是个好名字。”
    说着,他将手边厚厚的一摞写着各种名字的纸张随手扔进了炭盆里,看着那数个夜晚的不眠时想出的名字化为炭盆中袅袅青烟下的一捧余烬,垂下了眼眸。
    火光映在他苍白瘦削的脸颊上,增添了一丝暖意与生气。
    李滨站在一旁听着他的话,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明明是他们谢府的小少爷,如今却姓了莫,还要继承定远侯府的爵位,这算怎么回事啊?
    三爷也不知发了什么癔症,竟然还觉得这名字好,难道不是叫谢思追更好听?
    他颇为愤愤不平的想着,三爷给这个孩子熬了好几宿才想出来的数十个名字,根本没用上不说,人家甚至都不知道,便更是觉得心里堵的慌,替自家主子不平。
    想到这,他忽的又想起一事,犹豫的开了口。
    “三爷,那半个月后定远侯府的满月宴,您可要出席?”
    谢尘忽然怔了一下,一瞬间,他的表情罕见的出现了一种空白。
    接着他抿了抿淡色的薄唇,似乎有些无措和慌乱,这让他精致清隽的脸庞染上了些许脆弱。
    这神情看在李滨眼中,顿时就后悔了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心里像被人拧住了一般酸涩难受。
    谢尘似乎是极为纠结,他低低的咳了两声缓了口气。
    “你觉得——”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能去吗?”
    他眉目微敛着,长长的睫毛轻颤,语气里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
    李滨听了他这句话,几乎就要掉下眼泪,为他的三爷心疼委屈的不行。
    他立刻回道:“定远侯府已经递了请帖过来,三爷身为当今内阁首辅,辅政大臣,若是能出席定远侯嫡子的满月宴,是定远侯府的荣幸,也定会让满朝都高看定远侯嫡子一眼。”
    谢尘像是被他这句话安慰到了,眉眼明显的舒展开来,神色带着种有意克制却又难以掩饰的庆幸。
    他轻咳一声,淡淡道:“那便抓紧去备贺礼吧,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块儿前年进贡的羊脂暖玉的料子不错,去找匠人按属相雕出来,还要备一块上好的澄泥砚,对了,长命锁打的如何了,是不是按我描的样子来的?”
    李滨听着谢尘忽然絮叨起来,忍不住有些想笑,又怕惹他气恼,只能强忍着应了是,转身出去办他说的事。
    直走到门外时,才敢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永寿元年, 十二月初六,定远侯府嫡子莫思追的满月宴。
    一大早,白歌就被小招和白鹭按在椅子上开始打扮起来。
    这算是她作为定远侯夫人的第一次正式露面, 身边的两个婢女可比她还紧张的多。
    白鹭面色严肃的给她梳着发髻,一张圆润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面对手中的青丝,紧捏着梳子, 如临大敌。
    小招则是在妆奁盒子中不断翻找着, 拿起一对对耳饰比在白歌的耳朵上, 看着镜子里的样子。
    白歌看着她们紧张的样子, 忍不住道:“也不必装扮太过, 毕竟是恒儿的满月宴,他才是主角。”
    小招看着那对赤金镶红宝石耳饰摇摇头,又取出一对白玉翠玉相间的珠串耳坠比了上去。
    之后有些泄气的道:“这赤金红宝石太艳,白玉翠玉又显得寡淡, 都与夫人这身妃色妆花蜀锦不般配。”
    白歌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自己从妆奁里翻出一对珍珠耳珰来,递到她手上。
    “别纠结了, 就用这个。”
    小招看了手上的珍珠耳珰一眼,在白歌耳边比了下, 顿时眼睛一亮:“还是夫人眼光好, 这珍珠温润不失贵重,比那金石玉翠都显得端庄内敛些。”
    说着, 她动作轻柔的将耳珰挂到白歌的耳垂上, 又帮她挑起发饰来。
    废了好半天的功夫, 才梳好发髻, 戴好钗环首饰, 穿好新做的衣裳。
    白鹭一边给白歌系着衣裙,一边道:“夫人恢复的可真快,这衣裳五天前才该过尺,腰身竟还有些宽松了。”
    白歌摸了摸自己的腰腹,也觉得有些神奇。
    她才刚出月子,按理说应该容色有损才对,但她也不知是不是月子里养的好的缘故,瞧着竟比怀孕前气色还好上些许,且为人母后又多了些温柔从容的风韵。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得不感叹一声,临沣先生的医术真是厉害,这个月子里虽然没怎么吃汤药,多以临沣先生开的食补方子为主,但效果确实看的见的好。
    这边刚收拾妥当,就有莫夫人的婢女过来催促,白歌又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
    抱起这一个月胖了不少的恒儿,看着他白白胖胖的小脸儿嫩嘟嘟的,头上的胎毛柔软黝黑,眼睛正睁大了看着白歌,长长的睫毛像两柄小刷子。
    “恒哥儿的眼睛真好看,又大又透亮,睫毛长得也好,长长的。”
    一旁的白鹭看着她怀里的恒儿,夸了一句。
    白歌看着这孩子的眼睛,长得还真像那人,尤其那又长又直的睫毛,和那人一模一样。
    她一时手痒,忍不住就在恒儿的睫毛上轻轻刮了一下,小婴儿立刻笑了起来,柔嫩的小嘴咧开,带着点口水,露出粉红色的牙床。
    白歌又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蛋儿,他也不生气,依旧“咯咯”乐的开心。
    抱着恒儿随着婢女一路走到堂前,宽阔的会客堂屋里已经满是来参加满月宴的客人,宴席酒桌一直摆到院子里,格外热闹。
    莫廷绍正在招呼着地位较高的重要宾客,莫夫人则主要是陪着身份贵重的女眷们。
    随着白歌抱着孩子出来,喧闹的人群也逐渐安静下来,将视线投到了这母子二人身上。
    大堂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满月礼要用的一篮子涂成红色的鸡蛋,做工精致的银质小剃刀,盛着清水的铜盆等事物,还堆着大大小小的宾客送来的贺礼。
    一个面色和善的身着绛紫色袍裙的中年贵妇人走上前来,莫夫人站在她身边,为她介绍道:“这是英国公夫人,是我特意请来给恒哥做满月礼的。”
    白歌抱着恒哥儿对着她福了一礼,道了句好。
    英国公夫人连忙伸手扶起她,笑容爽朗道:“和我可别客套了,咱们上次在太极殿外就见过呢。”
    白歌想起之前给先皇哭灵的时候,这位英国公夫人就跪在自己前面,哭的声嘶力竭,底气十足,今日一见果然也是个爽朗的性子。
    “是啊,上次我有着身孕,没什么精神头,也没与夫人说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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