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一转手八千八卖人游戏的事儿,她记得呢。
    那只鱼,突然啜了最软的肉,展颜脚背绷直,攥了攥毯子,贺图南喜欢看她这么个表情,低声调笑:
    “我胆子是大,要不然怎么能到到想要的?”
    展颜呼吸颤了颤,注视着他:“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做违法的事。我们那儿也有小煤矿,有杀人骗钱的,为了钱什么恶都能做。这几年,孙晚秋经常带着人讨薪,要到了钱,还得感恩戴德说一箩筐好话,可干活拿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不要做那种为了钱,什么都敢的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贺图南亲昵地摩挲下她的脸颊:“有你在,我不会是那种人的。”
    “什么叫有我在,你不是?”
    “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能做出什么事儿,难说。”
    展颜仔细打量他那神情,像在判断真伪。
    “看不清吗?看,使劲看,看个够。”他把她抱起,趴伏在自己胸口,两手将展颜脸一定,四目纠缠了会儿,又开始接吻。
    “过来跟我一起住吧……”贺图南鼻音沉沉说,展颜摇了摇头,“不。”
    “咱们还像以前那样,住一块儿,不好吗?”他的吐息,还在面孔上游走不定,热热的,痒痒的,展颜还是摇头,“不好。”
    “哪里不好?”
    “我不想跟你住一块儿,现在这样就够了。”
    贺图南眼睛霎时雪亮,盯着她:“现在这样?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样是哪样?”
    展颜别开脸:“你知道,又何必问。”
    “我不知道。”
    “我们现在这样还不够吗?你想要我,我给你了,我想要你,你也给我了,我不想跟人恋爱不想跟人黏黏糊糊,最后什么都不剩,不要说剩回忆,回忆是人的一点自我安慰而已。这个问题,其实我们早说过,孙晚秋跟我失去联系的那段时间,我们说过这个,如果真的没了联络,记着对方的好就行了。我都打算一个人过了,可你突然回来,我也不知道你哪天会走,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出现,我不想再过一遍那种日子,一点都不想。”
    她觉得自己够坦诚了,没有保留,这么想,就这么说,她越大,活的越像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片庄稼。
    贺图南凝视她良久,最终,他说出的话,让她很震惊。
    “好,你想这样,那就这样,我说过我什么都能给你做,你想只跟我保持这种□□关系,我答应。”他觉得自己也疯了,两个人,说恋人不是恋人,说兄妹不是兄妹,爱不爱的,不要定义了。
    只要在一起,他本能地去娇纵她,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前年纪小,她需要吃需要喝需要念书,现在大家大了,她需要性,他能给出的都会给出去。
    贺图南把人松开,光脚下床,找出张外币储蓄卡,塞她包里。
    “你干嘛?”
    “这是我在花旗银行开的一张卡,放你这里。”
    “为什么放我这儿?”
    “给你的。”
    他有些海外资产,连贺以诚都不知道。
    “里面是钱吗?”
    贺图南忽而一笑,心情好像一点都没受影响:
    “你保管着吧。”
    “我不要,我不要你的钱。”展颜忽然明白过来什么,非常不悦,“你是觉得跟我睡觉需要付钱吗?”
    贺图南说:“想太多了,别动不动生气,现在不只是□□关系吗?那就该享受纯粹的快乐,生什么气呢?这张卡,你拿着,就当替我保管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也是展颜管账,他喜欢这种交付出去的感觉。
    “你不会是做什么坏事了吧?”展颜又猛得开窍,觉得先前想的不对。
    贺图南狡黠“啊“了声,道:“这都被你发现了,聪明,怎么办,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他往她身上一躺,好沉的。
    “害怕吗?”一边问,一边抚摸她的肌肤,意犹未尽。
    “我说了,你不要做不该做的事。”她冷淡拿开他的手,贺图南抓住了,放嘴里吮,搞的她手指上全是口水。
    “好,那就做点该做的。”他起来,分开她双腿,居高临下俯视着,又微微笑,“我死你肚皮上好了。”
    展颜觉得他真没出息,可这话动听,她爱听,身子就软了,把他脖颈一勾,有点娇蛮的意味:
    “那好吧。”
    “喊图南哥哥。”
    “不喊。”
    她最终还是喊了,告饶不停,春夜太美好了,好像不做这个,就辜负良辰,一整夜都不舍得休息。天蒙蒙亮了,贺图南从身后抱着她,朦胧间,她觉得他的嘴唇滚烫,又吻上来,胡乱推了把:
    “我不行了。”
    贺图南笑说:“你当我铁打的呢,我亲亲你。”
    展颜心想,你那里不是铁打的,是什么?她困倦不已,眼皮都睁不开,可贺图南吻到了眼皮上,她睫毛一抖一抖的,索性闭着眼,张开嘴,同他湿吻起来,一边吻,一边睡着做梦。
    所以,当展颜去找孙晚秋时,孙晚秋见她整个人光彩奕奕,格外漂亮,戏谑了句:“你这是跟贺图南好了吗?”
    她被男人滋润,不知道自己举手投足间,很有些妩媚的气息。安置房开始动工,墙上贴了张施工现场总平面布置图,到处都是标语,中标的一建公司已经弄好了项目部,留出一间,给孙晚秋。
    孙晚秋的衣服晾在外头,内衣啊什么的,就那么大喇喇飘着,跟长裤一起,乍一看,像男人的东西。
    工地上土方公司的人,开始干活了,展颜跟孙晚秋在此转悠,听她调侃,却否认了。
    推土机轰隆隆的,她们小时候就爱看机器,见的不多,所以觉得稀奇。这点童年癖好,到现在都还没褪尽,孙晚秋一直想开挖机塔吊的,尤其塔吊,简直是立于世界之颠能喊出些霸气的傻话来。
    “那你是谈恋爱了?”孙晚秋大声问她,要盖过挖机。
    “没有。”
    “你跟贺图南除了工作上有接触,平时还有吗?”孙晚秋晓得他忙,但再忙,也是要回家的,她不能跟老板聊私事,但跟展颜可以的。
    展颜很镇定地说:“会那个。”
    孙晚秋一点都不吃惊,她们是女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这样好的年纪,不去享受男欢女爱,暴殄天物。
    “做好措施就行。”
    “我不想跟他谈恋爱,但我想那个,”展颜什么话都可以告诉孙晚秋“你说,我会不会太堕落了。”
    身体真是寂寞,需要男人爱抚,填满,她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强烈的欲望,她不愿意要别人,只要图南哥哥。
    “他呢?不会是他只要这样的吧?”
    “不是,是我只要这样。”
    孙晚秋很难想象贺图南私下的样子,他平时太正经了,两人也算相识于少年时,她知道他极其聪明,又老成世故,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认为贺图南是肤浅的,沉迷展颜的美色而已。
    一个有资本的男人获取美色并不难,他只要一个美色,也许就是爱。孙晚秋觉得爱这个东西,太奢侈了,它不是挣钱,努力了就会有些成效,它更像种地,遇到风不调雨也不顺的时候,颗粒无收,白忙活。
    “是因为当初分手留阴影了吗?”
    展颜说:“也许吧,我觉得好像白念了那些书,我并没有成为精神高尚的人,我现在只想身体,我一想到如果牵扯到精神,就很害怕。”她对自己的状态产生怀疑,挖机开过来,倒过去,工人忙着跑东,又跑西,她不知道人家想不想这些东西,她忽然想起小马,小马吃个土耳其肉夹馍,就十分快乐了,年纪小时,她跟孙晚秋也是这样。
    孙晚秋还是惯有的不屑一顾:“我不会看的,那些书,只会让人更糊涂,哲学家自己都搞不清一些事儿,所以他写成书,他只管发问,又不管解决事儿。还有那些作家,大文豪,天天满脑子这那的,要我说,他们连地头种地的老汉都不如,老汉都知道啥时种,啥时收,有虫捉虫,有粪上粪,忙就是了就这点儿事,可他们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每天乱七八糟的,没个明确的东西。”
    她非常激烈地批评了哲学家和作家,一如从前,展颜觉得孙晚秋说的有些道理,但又不全然对。
    “你喜欢看书,享受那个过程就好了,不要想什么精神高尚,没谁多高尚,大家都一样吃喝拉撒,挣钱花钱,日子过舒坦点儿,比什么都实在。”孙晚秋抬了抬安全帽,觉得有点紧,她像抚慰小妹妹一样摸了摸展颜的长发,“别害怕,咱们就活这么一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孙头儿!”那边原先跟她干活的老张喊话,孙晚秋跟展颜过去,一旁,工地上保安也伸脑袋看,保安一直溜溜达达,不晓得看什么。
    老张见两人过来,给孙晚秋使了个眼色,孙晚秋会意,跟展颜说:“怪渴的,你给我买瓶雪碧吧。”
    展颜笑:“雪碧解渴吗?”
    孙晚秋说:“这不是打小穷吗?我就爱喝雪碧可乐。”
    支开展颜,老张说:“这一钻子下去,早超量了。”孙晚秋瞅了两眼,当机立断,“接着灌吧。”
    她带人在工地,经验丰富,老张比她还丰富,嘀咕两句:“土方就是北区本地人,我琢磨着,他们要是知道了,搞不好半夜都得来挖。孙头儿,你这是不是得跟贺总说一下啊?”
    孙晚秋眯眼看了看跟过来的保安,不好撵他走,从兜里摸出包烟,扔出一支,保安大爷接了,往耳朵上一挂,说:
    “呦,这水泥灌的可不少了。”
    孙晚秋说:“听您口音,本地人吧?”
    保安眼睛瞅着,说:“我就这原来房屯的。”
    这边聊着,那边推土机机还在轰隆隆地响,老马几个人在旁边干些零活,拎出几块砖,瞧了瞧,跑过来跟孙晚秋悄声说了,孙晚秋看过去几眼,道:
    “让师傅全推了。”
    老马领会,赶紧折回去,保安大爷说:“这底下,我估摸着有东西。”
    孙晚秋笑:“有啥东西?”
    保安大爷嘿嘿笑两声:“闺女,看你年轻,你这就不懂了吧。”
    孙晚秋说:“这么一片,都等着住新房吧?这工程说快,快的很,要是中间有什么事儿,这附近也没合适的地方我看,再等上头批地,新房子那不知道驴年马月了。”
    保安频频点头:“那是,那是,这个理儿都知道,谁不盼着早点住新房呢?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孙晚秋跟老张碰了碰目光,往推土机这走,见师傅浑然不觉,余光一动,瞥见展颜来了,迎上去,说了几句话,等展颜走了,思索片刻,才去买了两条烟,塞给保安。
    等她处理完,回公司见贺图南,把事情说了,贺图南听完不置可否,只是问:
    “这事你自作主张就解决了?”
    孙晚秋对此见怪不怪,道:“勘探时出具的报告,是没有大型的,以我的经验,最多就是些坛坛罐罐,真报上去,谁也说不好耽误多久。万一地白拿,那麻烦大了去,没到那个程度,来一伙人磨洋工,工期拖拉几个月,这损失也没人能承受的来。”
    “你想没想过,如果被媒体知道了怎么办?”
    “不会的,就算知道,我们又都没文化,不懂这个,再说先前都来勘探说没有,我们怎么想到还有。贺总放心,肯定不是什么大的,大的我也不敢瞒,瞒不住。”孙晚秋觉得贺图南眼神很锐利,他看人时,总一副能把人里外都摸透的样子,她有这个经验,完全靠经验处理的,大家都这么做,她选择随波逐流。
    贺图南始终没对她所作所为有什么具体评价,他只是说:
    “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要提前跟我说,要商量,懂吗?”
    孙晚秋点点头,她是做决定做的太快了,也没时间犹犹豫豫。
    “贺总,我下次一定注意。”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呢?”贺图南审视着她,这个女人,非常果敢,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汇报,她才二十四岁,像她这个年纪的年轻姑娘,如果念大学,也就是刚毕业没多久,学生气都没褪完,尚且青涩。
    某种意义上来说,孙晚秋跟他非常像。
    “我是文盲,不知道什么文化的事情,我眼里只能看见活人,工地停了,也没人补这个损失,工人要吃饭,活人总得吃饭吧,没有因为死人,而坑活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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