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我只是觉得青梅蛮好吃的。”
    余君药闭上嘴。
    片刻后,她忍了忍,还是决定说出来:
    “...蜡梅不结青梅,它的果实有毒。”
    “......”
    回到蝶山茗府。
    大约是崔翕闻有提前说明,章阿姨准备的是双人份的晚餐。
    她一边为余君药和崔翕闻布菜,一边说:“铃铛看着身体小小,脾气有点大。大约是先生和君药小姐不在,它怎么也不乐意下楼散步,今天一整天都窝在沙发上没动。”
    “是嘛?”余君药闻言去看小白狗。
    铃铛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原本歪着头默默观察餐厅的脑袋就别到另一头,装作浅寐的样子闭上圆溜溜的双眼。
    余君药忍俊不禁,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崔翕闻站在餐桌前,远远看她蹲在在地上眉眼弯弯地讨好铃铛,带褶边的长裙就铺在地毯上,像湖面上的涟漪。
    他不屑:“铃铛的脾气是惯出来的。”
    吃过晚饭,崔翕闻还是回房间换了卫衣和长裤,尔后出来,给小白狗系上牵引绳。
    他拍了一张铃铛眼巴巴坐在地上等他的照片发给余君药:
    【小余大夫,出门消消食?】
    余君药回:【可以。】
    她也换了一身衣服才和崔翕闻一起出去。
    才出入户门,崔翕闻用下巴点了点那辆白色的自行车:
    “铃铛说把车送你玩会儿。”
    余君药偏头看他一眼,配合地蹲下身,对小白狗说:“谢谢你送的自行车哦。”
    “......”
    小余大夫挺会损人的。
    他们去了上次没去成的滨江步道。
    城市中心和临近水畔的双重效应让步道上的空气并不刺骨,但冬天毕竟是冬天,选择在夜寒里闲庭信步并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步道上行人寥寥,正适合余君药试试这辆新自行车。
    崔翕闻选在一处开阔地站定,先把手机放到卫衣口袋,再将铃铛的牵引绳圈在手腕处好腾出双手,才慢悠悠说:
    “骑上去看看吧,小余大夫。”
    余君药目光停在他自然垂落的空空手掌上,忍不住道:“自行车我还是会骑的,不需要崔少爷帮忙扶。”
    “说什么呢?”崔翕闻微笑,“我腾出两只手,是为了一会儿给善于骑自行车的小余大夫鼓掌。”
    “......”
    崔翕闻这张嘴可真讨人厌,余君药在心里这么想。
    她默默转过身,尝试着骑上这辆还没熟悉的自行车。
    不知道是不是受崔翕闻影响,向来自诩平衡力还算不错的余君药,居然真的没有踩稳。
    她在一瞬间失去平衡地向一边倒去。
    尽管余君药立刻用脚支撑地面,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侧摔的趋势。
    大约只倾斜了不到十厘米吧,她在心中估计。
    因为余君药感受到自己两侧的肩膀被一双温热的大掌稳稳托住,助她重新找回了重心。
    玫瑰香。
    崔翕闻与清浅的干制玫瑰香撞了个满怀。
    气味是冷冽的,双手的触感却单薄而温暖,丝丝缕缕地传递而来。
    良久,他才轻声道:“真是,好会骑啊。”
    余君药只觉得此刻颜面尽失,低声说了句“失误”,重新站稳后又立刻上车。
    终于在晃晃悠悠地前进中找到了平衡。
    崔翕闻看着她一点点远去,被随意盘起的长发在江风的作乱下肆意飞扬。
    他晃了晃牵引绳,对铃铛说:“快跑去找她。”
    崔翕闻带着铃铛一点点跑起来,没有多远就追上了在原地停下来等他们的余君药。
    等他们之间齐平后她才又重新出发。
    第一次发现余君药在等他时,崔翕闻想,小余大夫还挺有人情味。
    第三次发现余君药在等他时,崔翕闻想,她该不会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起步技巧吧。
    第五次发现余君药在等他时,崔翕闻终于回过味儿了,余君药原来是在报复上次遛狗时,他这样反复从她身边经过。
    小余大夫瞧着不沾俗世的,居然还挺睚眦必报。
    又一次追到在原地等他的余君药时,崔翕闻正准备说什么,发现她正在接电话,便止住了话语。
    他的听力的确比常人好些,听见电话那头余君药母亲在说:
    “我跟你爸说了,跟自己女婿有什么好客气的。他非要端着个架子不说,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听见是和自己有关,崔翕闻示意余君药把手机给他。
    他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妈”,说“是我”。
    余君药母亲声音听着很是惊喜:“翕闻,你和茵茵在一块呢?”
    崔翕闻瞧她一眼,说:“我们在外面散步。”
    余君药母亲便连说了三个“真好”,才切入正题:
    “是这样,爸爸的车坏了,我想让他坐你们的车去上班,反正顺路嘛,可他不同意,还说要坐也是坐他学生的车去。”
    余枢启的声音也隐隐传过来:“他们各自工作都这么忙,本来就聚少离多,你还要耽误人家上下班培养感情。”
    余君药妈妈的声音里手机远了些,说:“耽误什么耽误,他们小夫妻感情好着的,现在还在一起散步,用你多操心。”
    崔翕闻笑了,说:“明天早上我和茵茵来接爸,有我们在,哪有麻烦外人的道理?”
    /
    常言道,过了腊八就是年。
    近年来钢铁森林里的年味儿愈发淡漠,几乎成了一片清寡的空白。
    枫渚这样的小镇却不然。
    早在几天前,镇上的集市便热闹了起来,一点点摆出寻常少有的糕点水果,和红烛、供香等物件。
    原先过了上午八点半,街道便归于寂静,如今从早到晚,在街上采购或是闲谈的人几乎不断。卫生院对面小学的那片对外开放的运动场,也一直有返乡归来的大学生、工作人士在里头打球。
    余升允堂在枫渚镇的门诊已经步入尾声,转眼已是最后一天,挂号数量也不多,难得清闲。
    周鹤日复一日听着外头隐隐传来的球声,有些意动,忍不住招呼程进岳和林嘉翊,说如果今天下班早,他们也去对面借个球玩玩啊。
    尔后又去问刘奇斌教授和余枢启,问您二位老人家要不要活动活动筋骨。
    五个人就这么凑齐了,到时候再借几个大学生,也能像模像样地来上那么几局。
    另一边,余君药还是把这几天午餐其实是由崔翕闻提供的事情告诉了师叔。
    方鸾最近对每天接送余君药上下班的崔翕闻印象还不错,沉默了好半晌,才说:
    “那你记得瞒好点,别让林嘉翊今天吃不下饭,还恨不得把之前的都扣出来。”
    “......”
    她们没继续往下聊这个话题,余君药视线随意往窗外望去。
    方鸾的这间诊室虽然与她的诊室相邻,但恰位于转角处,窗外之景大不相同。
    她有些意外:“师叔,你的窗外有棵蜡梅树。”
    方鸾顺着她的目光,说:“是呀,开窗的话味道可好闻了,可惜我嫌冷。”
    余君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专心聆听师叔吐槽进入叛逆期的儿子。
    中午吃饭时,周鹤兴致勃勃地跟她们说起下午要去对面打球,让方鸾和师妹给他加油。
    方鸾稀罕道:“谁想出来的主意?你们当中最小的快三十,最大的快六十了吧,骨头都没剩多少钙,悠着点。”
    周鹤虽然和方鸾差着辈分,年龄却差不多,他眉毛一横:“你可别瞧不起人,本来还我想叫楚老跟我们一起呢。”
    老先生笑骂,让周鹤少说胡话。
    余君药抬眸问父亲:“您也要打球?”
    余枢启来了兴致下,说没错:“到时候你跟翕闻先回去就行,我坐他们的车走。”
    周鹤附和:“师妹你放心,我保证把老余平安送到家。”
    一直没说话的林嘉翊也笑:“老师坐我车回去吧,更顺路一点,省得师兄再绕个圈。”
    余枢启说不着急:“谁带我都去都行,到时候再看。”
    余君药便不再说什么。
    打篮球的事就这么商量好了。
    门诊结束时方鸾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和余君药说:“我还蛮喜欢枫渚镇的,山清水秀,条件也算可以,患者多数都讲道理,希望下一个地方也能这样。”
    余君药点头。
    作为她参与“中医进村落”的第一站,余君药对枫渚镇的情感自然也不一样。
    从开始无人问津到后来逐渐有患者愿意主动找她,尽管人数不多,但产生的成就感和在余升允堂截然不同。
    东西收拾完毕,方鸾对她招招手,说:“走,看他们打球去,见过男大学生打球,还没见过男老医生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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