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晓宫中有变后,这位金国大将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没有逃亡突围不说,还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带一千骑兵杀入了兴庆府的皇宫。
    驻守宫廷的西夏六千禁军,居然全然不是这一千骑兵的对手,几乎让他杀穿全城,此战,西夏大乱,李乾顺走地道逃亡。
    银术可则大肆收刮城中钱财粮草,出城与大军汇合,搜山捡海,势要找出李乾顺,为娄室等人报仇。
    一时间,西夏烽烟四起,匆忙之间,调动了驻守大宋边境的大军,要与娄室部大战。
    同时,西夏向大宋递交国书,祈求大宋相助,剿灭金军。
    但大宋这边,很快给出皇帝的答复:大军的调动是需要时间,请西夏的先坚持一月。
    第357章 你觉得呢
    西夏, 兴庆府。
    西域的风沙被拔地而起的贺兰山挡住,黄河的温柔地流过山脚的土地,灌溉着上万顷良田,也供养了兴庆府的数十万人口。
    整个西夏只有五十余万户人口, 全民皆兵, 这些年来, 反复与大宋征战,早已让西夏平民们苦不堪言。
    但,无论如何, 与大宋的征战都不过是在边境地区拉扯, 而这一次与金国的交战, 却让兴庆府的西夏权贵们,第一次感触到了战火烧到家乡,是何等威力。
    金军在收刮兴庆府后,并未就此收手,为了报复,也为了阻止西夏反扑, 银术可不但在城中大开杀诫,还一把火点燃了这座古城,带着粮食, 离开了西夏都城, 开始在攻伐其它西夏堡垒。
    他不止要粮食,还要牲口, 还征伐了大量西夏平民, 做为沿途的民夫以及填线攻城的炮灰。
    西夏国主李乾顺知道这次是自己孟浪了, 说不后悔是假的, 但也不能让金军就这样离开, 如果就这样的毫无反应地放金军离开,西夏国中必然人心动荡,他的位置便要座不稳了。
    无论如何,哪怕装装样子,他也必须拦一拦金军。同时,他也向大宋求援,希望大宋也阻挡一下金军,挡不挡得住没关系,关键是让西夏国中受了巨大损失的权贵,知道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便算是交代了。
    而大宋也确实没有想让银术可部众离开西北。
    赵士程的一个月内出兵的消息,并不是推脱,而是确实需要时间安排,截断金军退路,不让他们趁着严寒北上。
    这一次阻止银术可部队的,除了大宋韩世忠、吴玠等部众,还有漠北的耶律大石正在上京道的路上等待,萧干也带着部众,在河套以北的大青山处设好埋伏,朔州张俊等部也出大同府,在奉圣州等着银术可部卒前来。
    也就是说,金军想要趁着冬季从河套返回东北,需要过五关斩六将,那将是长达五千多里的遥远征途,遥远到宋国将领们看了都直摇头,这要是都让银术可打回去了,他们这些将领也别想带兵打仗了,早些的回家带孩子才是归属。
    ……
    接下来的事情也如赵士程所料,银术可有征集到足够粮草后,果断带部众从河套的大青山出关,准备北上离开。
    他首先冲破的就是萧干的埋伏,后者的一万多奚人部族,损失了两千多人后,不得不撤回大宋边寨,萧干并没有痛心疾首,因为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阻止银术可七八天的时间便好。
    而这争取来的时间,也让后方的韩世忠部有建立防线,银术可和其部下并不恋战——离家三年的金军如今也知道局势不妙,全军上下都一心归国,他们顶着炮火冲破了韩世忠的两道防线,留下断后一千多勇士更是战死至最后一人。
    接着他们便遇到吴玠部、张俊部。
    每次破一次防线,便损失一波将士,而等他们兵马疲惫地冲破大同府外的刘琦部防线时,已经是兵马疲弊,三万多精兵只剩下一万四千余人。
    而就在他们准备绕道北上时,已经是年末,草原上恐怖的暴风雪降临,将他们生生挡在路上。
    大自然的天灾不是人力可以阻挡,他们只能暂时在草原上驻扎。
    而这时,他们遇到了耶律大石的兵马。
    耶律大石的兵马来自漠北,那是远比水草丰美的漠南要更苦寒的地方,他们也不直接与银术可部族对战,而是在风雪天里袭击了金军的粮草。
    这是银术可的根,也不是没有派人认真保护,但天可怜见,他是真的没想到,在远离了大宋的幽云之地后,居然还会在草原上遇到如此大规模的敌军。
    就算努力救火,用煤油点燃的粮草依然损失了接近一半,这样的粮草,是绝对不够他们饶过大漠,走兴安盟回到金国的。
    银术可无奈之下,只能趁着还有粮草,带兵马退回西夏。
    而西夏国中,本来以为以经送走了这个大瘟神,正在收拾山河,准备安抚部众,再请求一下大宋相助些粮草,万万没想到,这金军居然又回来了!
    银术可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继续在西夏征集粮草,以图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季,二是与西夏国和力,攻打大宋边关,掠劫粮草,一起度过这个冬天。
    他希望是第二种,因为在经过数场大战后,金军的士气已经低到极限,光是他们这点人,攻打守备森严的大宋边关,很可能会生生磨光。
    但西夏国主并不是傻子,并不想在有金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再招惹大宋,反而努力向大宋递交国书,希望能再与大宋合力,剿灭金军。
    银术可见事不可为,便又纠集起麾下,开始在西夏国境中肆虐,他本意是不想和西夏撕破脸的,可在生存面前,选择太少,他只能竭尽所能。
    于是,西夏也开始全民皆兵,凡所治下,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全数征召,开始了与金军大战。
    银术可知道民心不在自己,不过金国这些攻打诸地,要的也不是民心,他们会威胁各大城池,要求他们主动投降,若不投降的,一旦城破,必然屠城。
    一时间,西夏境内烽火连天。
    李乾顺像个老鼠一样躲避着金军锋芒,银术可好几次将要捉住他了,都让他凭借了复杂的地形逃脱了,一气之下,银术可带着大军,去贺兰山边的西夏王陵,将西夏历代帝王后妃的陵墓全数挖掘而出,带出大量陪葬器物,将西夏国的先人尸骨丢弃地到处都是。
    得知此事的李乾顺恨得眼眸出血,在深夜里对着王陵方向叩首痛哭,恨自己无能,连先祖尸骨都不能护住。
    这一场西夏和金军的大战,打过了整个正月,一直到春暖花开,渐渐地,西夏占了上风。
    没办法,金军人再多,也只有那万余人,经过连番征战,又没有补充,便是铁打的将士,也开始疲惫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本来西夏国只要稳住,便能夺回土地,将金军剿灭在这贺兰山下。
    可是,新的状况又出现了,党项人在这场在战中,用的都是其它小部族的仆从军,他们当然不会对这些小部族留情,对他们的剥削和征伐,远超金军。
    加上李乾顺躲在青海羌塘一带,对这里的部族更是毫不留情,这些小部族见西夏势弱,纷纷起兵反叛。
    一时间,西夏国土上,烽火连天,大量普通民众逃亡入宋,土地撂荒,牧场闲置。
    面对这样的情况,银术可当然不会放过,他在一只小部族的帮助下,终于在西平府堵住了李乾顺的兵马。
    在近二十日的围困下,银术可终于俘虏了李乾顺,还有其后宫嫔妃,他没有杀死这位西夏国主,而是要求其臣服,以西夏之力供养金军。
    形势比人强,李乾顺只能同意。
    -
    大宋,东京城。
    三月三,上巳节。
    东京城的平民们纷纷踏青出游,遥远的西夏战事都没什么资格登上报纸。
    赵士程被老母亲带着一起出门踏青,他在船头欣赏着运河沿岸的江山美色,听着繁华人间的喧嚣,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旁边的宗泽低声和他讨论着西夏战事,仿佛在做什么地下工作。
    “若由着金国占据西夏,以夏地养兵,不出一年,银术可手下的精兵便能恢复,又能威胁云州一带……”
    “也只是一点威胁罢了,”赵士程看着远方,微笑道,“党项统领西夏百年,树大根深,金军占据西夏,必会竭泽而渔,我要的,便是让党项在西夏的根基动摇。”
    “何必如此迂回,”宗泽不太赞同,“趁着如今西夏与金军纠缠不休,拿下西夏之地,解决大宋百年边患才是正事。”
    “金军解决起来,其实不困难。”赵士程伸出手,一只俊美的海东青落在他的银色护腕上,“金国摄政王完颜宗干几次递交国书,希望我能放银术可部归国。”
    宗泽一怔:“您的意思是……”
    “当然是可以放他归国。”赵士程轻轻摸着鸟儿的羽毛,“如果要付出西夏土地做为代价,你说,银术可会同意么?”
    宗泽叹道:“那必是会同意的。”
    甚至为了不让大宋占太多便宜,甚至会将西夏人口、工匠掠劫走大部分。
    赵士程感慨道:“西夏之地,还不够糟,我要的,是那里的百姓欢呼雀跃归附大宋,而不是花大价钱去治理,所以,银术可做得越坏,反而是帮助我们。”
    宗泽一时说不出话来。
    “至于银术可,他的手下所剩已经不多,在经过两次大损后,如今已不足万人,便是回去,影响也不大了,”赵士程微笑低头,凝视着手腕上的鸟儿,“处理好了西夏,咱们,差不多便可以全心全意,与金国来一场大战了。”
    宗泽没有回答。
    没有得到属下的捧哏,赵士程有些不悦地转头:“老宗你……”
    他话语一滞,便看见老宗悄悄站到一边,旁边站着的是一身常服,神色不善的老母亲。
    “你这孩子!”种氏怒道,“是你说今天要好好陪我,尽一日孝道,不理国事,结果我就喝口茶的工夫,你便悄悄逃了,你正大光明地说出来,我还会拦着你不成?”
    “母亲息怒,是儿子以小人之心渡您之腹了,”赵士程立即将鸟儿放到一边,挽起老母亲的胳膊就走,“我这不是说好陪你,不想把牛气吹破么,娘最疼孩儿,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宗泽看着官家离开,这才伸手,擦掉这三月天的冷汗。
    官家啊,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第358章 沾沾福气
    三月三, 上巳节,京城之中,无论贫富, 凡有些闲暇的, 皆出门到水边祭礼, 洗濯去垢,消除不祥。
    城东王氏府邸, 府中主母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 清点物什,她要带着家中儿女, 与夫君一起,参加这次由太上皇后娘娘举办的春浴日。
    王府的宅院不大,但却紧挨着艮岳宫, 是皇帝亲自赐下的宅地,显示着主人家的圣宠。
    做为王洋的妻子,薛氏总是每日亲自伺候官人穿衣束发, 哪怕如今夫妻俩已经是四十岁的人, 也不曾假手他人。
    将方心圆领给王洋戴上, 薛氏看着温文尔雅、气度风流的官人,不由笑道:“相公~”
    “尚且不是相公, ”王洋笑道,“官家立相十分谨慎, 一次也就一位, 就算宗泽退休, 估计也是由那陈行舟补上。”
    薛氏轻笑一声:“相公比他年轻, 迟早之事。”
    王洋失笑:“这次春浴日, 官家也领近臣随行,我得先去宫外等着,你别累着。”
    薛氏应是,让人送来青粥小菜,填了填腹,便送丈夫出门。
    见夫君离开,这位当家主母温柔如水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把四个儿女拎出来,教导他们这次出门,需要谨言慎行。
    每次太上皇后举办宴会,都是各家主母们交际、为家里子女物色婚姻的日子。
    因着当今陛下不喜理学,身边又有女官,还允许女子立户,这些年来,男女大防便不严重,加之商业繁茂,泽园里男子女子偶尔相遇时日甚多,这京城风气自然也开放起来。
    平日时,男女同处一室,同看一戏,都不是什么大事。
    有时宴会之时,若有年轻男女有些好感,也能前去提亲,当然,对家允不允许,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薛氏要警告儿女的,便是要小心再小心。
    “你们父亲是官家心腹,平日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攀附,出门在外,眼睛都放亮一些,别被人几句花言巧语便骗了,”薛氏严厉道,“那陈家两个小儿,你们知晓吧?前些日子,便遇到有女子故意落水,引他们来救,险些失了婚姻!你们若是遇到此事,站在一边就可,万不可多事,明白么?”
    她家的孩子纷纷应是。
    她的长女王元英已经十七岁,闻言目光流转,小声道:“那我要是在官家面前落水了,官家会救我么?”
    薛氏不由地冷笑:“做什么美梦呢,官家身边有的是侍卫婢女,谁去也轮不到他下水啊,你少动歪脑筋,家里不需要你入宫固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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