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没有一件值钱的?”半晌,沈梦遥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同时心想自己果然不识货呀,按说作为王府的一名不受待见的小妾,就算比不上别人,至少也要比普通百姓强啊,怎么会连一件值钱的首饰都没有?还是自己在福王府待的时间太短,没有发现更值钱的东西?不过,沈梦遥自嘲地想,就算是有好东西,我这双拙眼,也认不得啊!

    刘铮将首饰一件一件拿起来,分析给她听:“你看,这对碧玉镯子,虽然成色不错,可最多也就值一百两银子,比翠的差远了。我记得你也有些翡翠首饰,怎么不带上,反倒拿了碧玉的。还有啊,你看看这个玛瑙耳坠,是挺漂亮的,可惜在京城的玉器店里,也就卖五十两银子。你再看看这枝钗,为什么要拿银的而不是纯金的?这价钱,要差好多呢?”

    沈梦遥正想问问这枝纯银的头钗值多少钱,可是刘铮又说话了:“还有这个,不过是个鼻烟壶,值不了几两银子。有拿这个的,不如拿上你房间里那块苏绣。”

    沈梦遥没敢吭声,因为她压儿就没注意自己房间里有什么苏绣,再说了,就算是看到了,也不知道那是件值钱的东西啊。

    不过,她并没有像刘铮那样垂头丧气,因为至少那对碧玉镯子能卖一百两银子呢,其他的没什么情况,可是林林总总加起来,也能凑个百八十两,算起来,很不错了。要知道,二三十两银子,就够一个普通庄户人家吃一年了。而自己和刘铮,有二百两银子的本钱,难道还怕饿死吗?当然,人家刘铮以前是王爷,是大周国最富有的王爷,看不上区区二百两银子也不奇怪。

    沈梦遥想起来一个故事。说是一个乞丐,某天交了好运,居然在街上捡到五两银子,当即挺凸肚,走在其他乞丐的面前,俨然富翁一个。而一个真正的富翁,被一伙强盗洗劫,家中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皆被抢空,于是禁不住嚎啕大哭。正好被这个捡了银子的乞丐碰见,问他为什么哭。富翁答曰,家里遭了强盗,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房屋十余间,古董十几件。

    唉——要不是皇帝下旨说刘铮不许做官不许经商,沈梦遥真想拿这二百两银子去做个小买卖,至少,比种田好多了。尽管她在前一世的十八岁之前也是个种地的,可是,那个时候的种田,与河湾村的种田完全是两码事儿,至少,可以借助现代化的工具。

    算了,种田就种田吧,不种田,岂不是要饿死?

    沈梦遥说服了自己,重新包好那些首饰,对刘铮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县城,变卖上一两件首饰,然后给里长大人买一坛好酒。”

    这一次,刘铮没有表示反对,而是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我们今天中午和晚上吃什么?

    沈梦遥一听,茫然地抬头看着结满了蜘蛛网的房梁:“不是还有几块番薯吗?”

    刘铮沮丧地说:“早上吃番薯,中午吃番薯,晚上还要吃番薯?”

    “那么,请问阁下有其他可以吃的东西吗?”沈梦遥依旧望着房梁。

    刘铮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可是梦遥啊,明天我们要上县城去,又没有车马可坐,还不是要靠着两条腿才能走到?如果吃不饱的话……”

    沈梦遥一听,也对呀,照他们目前的处境,是不可能找到马车的,只能靠两条腿走到县城去了。虽然尚不清楚县城在哪边,可是好像在村街上听人说,县城离这里有二十里路,抵得上半个马拉松比赛的路程了。

    转了转眼珠,说:“要不,我们先去借一点粮食,等到明年我们自己种出来粮食,再还给人家。”

    刘铮立刻嗤笑道:“你上哪里去借呀?我们才来了两天,跟谁都不熟。”

    “到小妮儿家里去借啊!”沈梦遥迅速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措辞,“好歹,咱们也算是打过交道的。”

    “人家会借给你吗?”刘铮对此很没有信心,“那天人家差点儿将你赶出大门。”

    “其实,罗大山和张雪云都是很老实的人,只要我们说两句好话,一点点粮食,他们还是肯借给我们的。”

    刘铮拉下了脸:“我可不去看人脸色。长这么大,都是别人求我,我哪里求过别人?就连母后和皇帝大哥,都会给我几分面子。现在,要我低声下气,为了一点点吃的去求一介农夫,哼,打死我都不会去的!”

    沈梦遥没有办法。她知道,刘铮说的也是实情,作为大周国最闲散最富贵的一位王爷,刘铮他老人家几曾为了一口饭去求人?

    算了,改造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慢慢来。

    沈梦遥极力说服了自己,说:“你不愿意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借,不过等会儿我做饭的时候,你可得帮忙挑水烧火,否则,不许你吃饭!”

    刘铮惊奇道:“做饭?就你那个破厨房?”

    沈梦遥叹气道:“可是,我们还有比这更好的条件吗?”

    刘铮不做声了,只是说:“那你快去快回呀。”

    沈梦遥回了声“知道啦”,就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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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小妮儿的家里,闻到阵阵香味儿,好像是用热油浇在辣面子上的味道,沈梦遥的辘辘饥肠顿时开始翻江倒海。

    使劲儿忍住,在院子里高叫一声:“雪云姐姐在家吗?”

    张雪云正在厨房里做饭,听见有人竟然用“雪云姐姐”而不是“大山嫂子”称呼她,不觉纳闷儿,这是谁呀?于是挑起门帘儿,出来看个究竟。

    一看见沈梦遥,倒也有几分热情:“是刘家弟妹啊,快进来坐。”

    “不了。”沈梦遥不好意思地说,“叫我梦遥吧,就像我称呼你为雪云姐姐一样。”

    张雪云疑惑道:“我们这里,一般女人出嫁了都不叫自己的名字。”

    “没关系呀,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又不会犯法。”

    张雪云笑道:“倒也是啊。对了,有什么事吗?”

    正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童音从大门口传来:“娘!娘!快来接柴火!”

    循声看去,原来是承文挑了一担柴火,正在气喘吁吁地走进院子。小妮儿的怀里则抱着一些零散的干树枝,一边走一边稚气地叫着她娘。

    罗大山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走上前去接过儿子肩上的担子:“哎哟,还挺沉哪!干嘛一次挑这么多?”

    沈梦遥听得出来,罗大山说这句话的本意是心疼儿子,意思是这担柴火太重了,儿子辛苦了。虽然儿子对他一直都没有好态度,但毕竟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呀!

    可是承文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父亲对他的关心,冷冰冰地顶撞道:“你们不是嫌我吃得多吗?那我就多干点儿活,免得你们嫌弃!”

    罗大山当时很尴尬地停住手,接过担子也不是,不接过担子也不是。当然,也许承文这个样子他已见怪不怪,可毕竟现在有外人在场,叫他这个做父亲的,多么下不来台。

    沈梦遥心说,完了,这父子俩要是一杠上,那我这粮食就借不到啦。

    于是走上前说:“你们父子两个真是连脾气都一模一样啊,说话都只说一半,还留下半句话舍不得说出来。刚才罗大哥明明就是心疼儿子挑的担子太重,才说为什么一次挑这么多。而承文呢,明明就是想说自己本来打算帮家里多分担一点儿家务。可是你们两个呢,都不说出来自己真实的意思,还得叫对方猜测。其实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摆到桌面上来谈呢?非要弄得云里雾里的。”

    小妮儿在一旁话:“是啊是啊!刚才哥哥明明说了,今年天冷,要多砍些柴火给家里用!还说娘的脚都冻坏了,因为她晚上舍不得用柴火烧炕!”

    张雪云想起来了,前两天,自己的确因为脚后跟冻裂而跟丈夫随便说了几句。因为家境不好,张雪云十分节省,连柴火都舍不得多用,自己和罗大山睡的那个房间,经常是冷得受不了了才把炕烧热,但是对于承文和小妮儿睡的那个房间,她倒不吝惜,每天晚上,总是把那个大炕烧得热热的。当然,她跟丈夫说脚后跟冻裂并没有抱怨的意思,一个农家妇女,本来也不娇气,只是谈到今年特别冷的时候,想起了这件事儿。当时,她刚说了几句,却看见承文走了过来,害怕被这孩子误会,赶忙打住话头。没想到,这孩子还真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还放在了心上。不仅放在了心上,还有所行动。

    当时,张雪云鼻子有些酸。

    罗大山和承文都不好意思了,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沈梦遥抿嘴一笑:“小妮儿,小孩子可不能撒谎啊!你哥哥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

    小妮儿十分生气:“姑姑不相信我!我从来都不说谎的,我哥哥真的说了,要多砍柴火,让爹娘的屋里晚上也暖和起来!哥哥还说他要去山里面挖炭。因为哥哥说,柴火不经烧,一会儿就不暖和了,炭才好呢,一晚上炕都是热热的!”

    张雪云实在忍不住,撩起围裙擦着眼睛。

    罗大山的厚嘴唇翕动了几下,眼睛也有些湿润。但毕竟是个男人,不像张雪云那样可以当场哭出来,只能使劲儿吸一下鼻子:“难为你了,想得这么周到。不过,你想挖炭,还是我跟你一起去,那边山里面虽然炭不少,可是山崖陡得很,你一个人还是不要去,很危险。”

    沈梦遥轻声对承文说:“你爹还是很关心你的。”

    承文抬起袖子抹了一下脸,因为不想让人看见他也哭了。

    第十九章 借粮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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