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推着她前进,那股子咸腥的海风拂过她的鼻尖,面前现出来一道掩映的小道。这青砖小道看着崭新无尘,可踩上去却又发出些年久松动的响动来。
    石砖与泥土相撞的沉闷声,一路蔓延到了古寺钟楼之前。眼前的建筑是佛寺特有的金顶华绘的塔楼,只是那些被雕刻在塔楼外墙的大佛像,每一尊都没有脸。这实在是怪异至极,和楼眠眠的认知产生了极大的违和感。
    每每到这种时候,楼眠眠都会重新感到一种错乱,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忘记了什么。既然裴似不肯告诉她,那她就自己来找!
    她张开右手,流光一转,温玉似的长剑便轻嗡着出现在了她的手边。楼眠眠紧紧握着岫玉,只要手中有剑,她便无所畏惧。
    长裙在行走间飘扬,消失在闭合的塔楼门扉里
    佛陀闭目,万鬼嚎哭,恶邪丛生。江掠咬牙再次挥剑斩下一直鬼影,行走间颇为狼狈。那些汹涌的妖鬼被他剑气摄了一瞬间,而后又在他左腿不断滴落的鲜血里失去理智,变得更为难缠。
    “别咬老子的剑!”,
    少年回身劈刺,斩开一只迷心獐妖;又长腿一抻,将一直攀附在他伤口吸血的魑鬼甩落。他眼睛上绑着临时撕下来的衣料,素白的料子掩住了他的眼睛,粗粗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烦躁地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这是他误入此处的第叁日。前些日子,行会收到密报,言明月一族托运的货运已经联系到了买家,交易地点就在东池宴厅。截拦交易这事,江掠做过数回,熟悉的不得了。谁知就在销毁那些货物时,被活捉的北漠黑商突然自爆,他一头撞进了宴厅里藏着的密道,一路摸索来了这个鬼窟。
    “说了别你爹咬老子的剑!!”
    他已经许久没有合眼了,这些鬼物不止,他亦没有休息的时候。更何况,这里实在是诡邪。
    江掠隐隐能够察觉出四周墙壁上,刻着什么惑人心智的妖邪,但周遭太暗,为了节约灵力,他便索性不看不好奇,绑着布条,用神识锁定妖鬼。
    这些妖鬼不像是如今流窜在修真界的鬼物。它们气息更为驳杂混沌,神志亦混乱无序。江掠唯一能从他们身上得到的讯息只有两个。一是这些鬼物渴求活物;二是这些东西只要舔到上首的明珠,就会变强。
    这里唯一的光源就头顶的天井,那颗摞满符文的明珠就静静悬在那里,如同一颗怎么也吃不到嘴里的馅饼,叫这些鬼物互相拼杀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
    突然,江掠灵气一滞。剑招凝了一瞬,半只手臂便叫一只鬼物吞了下去,江掠暗骂一声,抬剑猛刺,抽出自己带了几分青僵的手臂。他此刻已经摸索到了去往叁楼的楼梯,愈是往上,鬼物获得明珠的滋养愈多,便愈强。可他不能停。
    楼眠眠还在明月府等着他呢。若他死了,她一个人又哪里防得住明月一族的暗杀?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念,一片鬼哭之中,江掠竟隐隐听到了楼眠眠的声音。
    哪怕知道这很可能是哪只妖鬼的幻术,江掠还是忍不住回身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义兄”、“江掠”、“哥哥”
    一声又一声,江掠的剑越来越来慢,他伤口处攀咬的妖鬼也越发多了起来。蒙着布条的柳叶眼里也渐渐蒙上一层呆滞。
    忽然,一抹缱绻的剑光倏至,带着一道闷雷震响。如同当头喝棒,将江掠扯回了人间。
    “你是疯了吗江掠?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下一息,你就要跳下去了!”
    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与那些缥缈情色的叫喊不同,这声音熟悉得要命。
    楼眠眠扯着少年的手臂将他逮到了一边,本是要好好说教一番,可少年的模样实在是惨烈。湿润的额发凌乱垂着,素白的蒙眼料子已经被血迹蹭湿了大半;身上更是狼狈,衣角被割掉了一块,一只束袖被腐蚀了个干净,露出一截青青紫紫的小臂;外袍上滚着全是他自己的血迹和妖邪们颜色怪异的尸浆。实在是狼狈。
    江掠从小习剑,个高腿长,叫少女一扯,神思恍惚间便将那少女箍在了怀里。他搂着她腰将她带向自己,按着她的头往怀里压。
    “要喘不过气了”
    怀里一阵嗡嗡,是少女的闷闷的抱怨。
    江掠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扯掉蒙眼的素布,撞进了少女盈星的眸子里。
    ————
    江掠:做梦成真,谁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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