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盎春被带回母父的房间后,捂着自己发烫的耳朵,不敢喊疼也不敢说话。她端详着娘的一张黑脸,紧张兮兮地摸了摸她的屁股。
    自从她及了髻,娘就没打过她了。上一次被揍还是因为她要给后院的墙掏一个狗洞,因为她觉得从狗洞爬出去玩,叫做不走寻常路,十分的潇洒不羁。
    果不其然,她刚摸了屁股,娘就够下了鸡毛掸子,攥着把手,朝她的屁股上狠抽了几下。许盎春感到了疼,便不肯乖乖挨打,沿着屋子乱跑,许青也追着她跑,两个大人,硬是在屋内造成了鸡飞狗跳的阵势。
    许青便抓女儿边骂,“你个小瘪犊子,自己的男人睡起来什么样都记不住?”
    “还能把你大伯给睡了,现在他肚子都让你给搞大了,你说怎么办?”
    许盎春觉得自己非常无辜,回嘴道:“男人睡起来都一样,娘,你除了爹也睡过别的男人?”
    许青被问得哽住,偷眼看一眼夫郎,“死丫头,敢拿你娘寻开心了,没大没小。”
    许盎春却有恃无恐,拿出一副奸臣小人的嘴脸,给她爹上眼药,“爹,娘说不定真的睡过其他男人。”
    春她爹的心口被小人许盎春扇起了阴风,他幽幽地问:“是啊,妻主,男人睡起来是怎么个不一样法?给我说道说道。”
    许青讪讪道:“没影的事,我估摸着不一样。”
    许盎春走到床边,紧挨着父亲坐下,搂住他的胳膊,一副要大说特说的模样,“爹,上回娘带我去买豆腐,杨寡夫没收娘的钱呢,两个人还说了好多话。”
    “都说什么了?”
    “杨寡夫夸娘皮肤还是那么白,娘说他也白,然后杨寡夫说做豆腐起早贪黑风吹日晒的,他一点也不白,但娘却觉得杨寡夫白得和豆腐似的,杨寡夫就笑了,说娘会说话,不要她的钱。”
    春她爹见过杨寡夫,他的皮肤是一点也不白,所以许青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春她爹阴恻恻地说:“妻主这是和我做了二十多年妻夫后悔了?又想吃回头草了?”
    “没有,你听她胡说。”
    “我才没胡说呢。”许盎春道:“我还看见你往杨寡夫的钱袋子里塞了点钱呢,够买二十块豆腐了。你那天还给我买了肘子,不让我跟爹说。”
    “爹,你说娘为什么不让我跟你说?”许盎春怕许青一个暴起,再将她揪出去揍,急忙踢掉鞋爬上床躲在父亲身后,偷偷观察许青的脸色。
    许青果然被她气得百口莫辩,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不挑出点事来不行是吧?我真是白生你了。”
    许盎春一句也不肯吃亏,怂怂地反驳道:“我是爹生的。”
    其实许青去杨寡夫摊子上买豆腐的事,许盎春本不愿告状的,但是许青揍她那几下相当地狠,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为了自己着想,只能出卖娘亲了,不然明天她的屁股一定肿得很高,连坐都坐不下。
    春她爹被挑拨出了一腔的火气,顺着许盎春阴阳怪气地说:“我生的就是向着我,不像我嫁的女人,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见夫郎真的变了脸色,许青双手握住手中的鸡毛掸子,显得有些局促,她道:“我就是看他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可怜,常去照顾照顾生意。”
    “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妻主个个都要可怜么?”春她爹哼了一声,“还不是惦记着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会儿要不是岳父岳母不同意,你早就娶了他了。”
    “到时你们再生上三五个让你满意的孩子,哪有我和乖乖的事呢?”
    许青瞪了一眼探头探脑的许盎春,又赔笑道:“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你提这些干什么?何况我当时也没瞧上他,我不是一眼就瞧上你了么?”
    想到多年前妻主红着脸的样子,春她爹才稍稍解气,“那你还打她,闺女都多大了,都当娘了。”
    “我是被她给气的,亲家大伯都被她给弄到床上了,亲家大伯那张嘴得理不饶人,这下怎么办?”
    春她爹一味地袒护着女儿,“又不怨乖乖,我都听见了,是他扮成阿朝勾引乖乖,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乖乖又不......,哪能认得出来?”
    许青也清楚此事不怨许盎春,但总要做出个样子来,不然堵不上别人的嘴,她坐到床边,长叹一声,“你说亲家大伯那么个精明的人,怎么就也......”
    “还有小江,他这回逃婚回来,为着什么,你我都清楚。”许青转过头纳闷地看了许盎春一眼,是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没看出女儿的长处么?
    “你给他们灌什么迷魂汤了?一个个五迷三道的。”
    春她爹也发了愁,“他连孩子都有了,只能娶进门,总不能让孙女流落在外面。”
    “是啊,亲家大伯没嫁人就有了孩子,传出去名声也不好。”许青附和道。
    许盎春却犯起了犟,“我不娶,我已经有夫郎了,我不要当坏女人。”
    “你不娶,那你别睡他,也别让他怀孕。”许青怒道。
    “反正我就是不娶,娘,是你说的,娶好多夫郎的女人就是地痞流氓。”许盎春将耳朵捂住,决心不听许青的唠叨。
    许青哭笑不得,“那是娘怕你娶不上夫郎,羡慕别人娶了好几个,哄你的。”
    “有能耐的女人,哪能就守着一个夫郎?”许青掰下许盎春堵住耳朵的手,“你去问问江远岫,他娘亲是不是娶了好多个夫郎,人家还当上了尚书大人呢。”
    许盎春很有自知之明,她这辈子都当不上尚书大人,“可我就没有能耐,只会吃和睡,不能娶好多夫郎。”
    许青凉凉地睨她道:“你能耐大得很呢,连尚书大人的小儿子,都为你逃婚回来了。”
    她到底有没有能耐,许家三口人没有得出一致结论,因为许盎春困得将要昏过去,芳龄二十的她挤在母父中间,将手端正地交叉放在肚子上,呼呼大睡。
    许青却是瞪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半分睡意也无,明天很快就来了,她该如何处理这一团乱麻呢?
    偏头一看,许盎春吐息平稳,睡得正沉,许青顿时怒不可遏,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许盎春登时被掐醒,惨叫一声,“爹,娘掐我。”随后紧夹着被子,像条肉虫子似的,从父亲身上蛄蛹过去,到了床的最里侧。
    如此一来,本就不富裕的被子,尽数被她卷走,许青被晾在春夜的凉风里,瑟瑟发抖。
    其实许盎春还是有点子小小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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