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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然出生于忠顺伯爵府, 父亲是伯爵,母亲是伯爵夫人,身为嫡长女, 她从小就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因生下来就和永昌侯世子定下亲事, 因此在府中甚是得宠。
    然而, 天有不测风云,在她三岁那年, 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很快便续娶了继室。短短三年的时间,继母生下了妹妹,隔了一年又生了弟弟。
    继母初时尚且能和气待她,待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然而,等生下来弟弟,便不再把她放在眼里。
    继母虽然在坐月子,但仍旧不忘吩咐下人们苛待她, 还常常让奴仆罚她。她去找祖母和父亲告状, 二人沉浸在弟弟出生的喜悦中, 没人相信她。
    弟弟满月那日恰好是母亲的生辰。
    阖府上下张灯结彩,只记得为新生儿庆祝,全然忘了母亲的存在。
    连日来被继母的欺辱, 以及眼前大红的喜色,亲友宾客的笑容, 深深刺痛了熙然的心。
    在众人说着庆贺语时, 熙然站了起来, 用稚嫩的嗓音在众人面前说道:“今日不光是弟弟的好日子, 还是我母亲的生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眼睛望向了熙然。
    熙然怕极了, 然而,她还是鼓足勇气再次说道:“你们都忘了我母亲吗?”
    话音刚落,“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忠顺伯觉得女儿令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冷脸道:“反了你了,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日子,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熙然捂着疼痛的脸颊,看向了面前的父亲。
    父亲那一张充满了慈爱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眼前的狰狞。母亲走了,父亲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父亲了。
    熙然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道:“父亲,您难道也忘了我母亲吗?”
    今日是儿子的好日子,忠顺伯强忍住才没再给长女一巴掌,眼神冷冷地瞥向站在长女身后之人。
    “你们是怎么服侍大姑娘的?大姑娘病了,还不赶紧把她送回房间去!”
    “是,伯爷。”
    没等下人来碰,熙然转身哭着离开了大堂。
    服侍的人在后面追着。
    熙然走了不过数十步,大堂中再次响起了欢声笑语,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这一刻,熙然伤心极了,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此刻她谁也不想搭理,她跑了很远,躲在假山的后面,坐在石头上放声大哭。
    等哭了一会儿,哭累了,便小声抽噎。
    这时,她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她抬头看向了来人。
    原本已经停止的哭声在见到来人时又开始了。
    “西宁哥哥。”
    说着,便抱住了面前的少年,哭得更大声了。
    哭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乔西宁递过来一方帕子,见对方没接,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来帕子亲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乔西宁今年九岁了,到了避嫌的年纪。莫说是外女,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也该避一避。不过,面前这个小姑娘跟旁人不同。他们二人从小便定了亲,将来她是要嫁给自己的。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想要什么就去争取。”
    熙然一声一声抽噎着。
    乔西宁眉头皱了起来,轻叹一声:“我帮你。”
    熙然的哭声终于小了。
    乔西宁拿帕子给熙然擦了擦脸,牵着她的手去找忠顺伯。
    乔西宁虽然年纪小,但身份高,是永昌侯府的世子。即便是忠顺伯也不敢怠慢。忠顺伯说此事是自己母亲决定的,同时也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乔西宁离开前,对熙然说道:“我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京城去外地读书了,你往后若是遇到困难不要哭,要记住努力去争取。”
    熙然似懂非懂地点头。
    乔西宁往前走了几步,又回了头:“你若是解决不了就给我写信吧,我帮你。”
    熙然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多谢西宁哥哥。”
    乔西宁也笑了,抬手摸了摸熙然的头。
    因为忠顺伯的态度,自那日以后,熙然在府中的待遇越来越差。饭菜的分量减少,送到她房间里的布料也大不如从前。
    熙然去正院闹过,可每每她去闹,都恰好被父亲撞到。
    父女俩不欢而散。
    忠顺伯看向女儿的眼神越发不善。
    熙然虽然身为忠顺伯的嫡长女,在伯爵府的地位越来越差,甚至不如二房的庶女。
    熙然终于忍不住给乔西宁写了一封信,然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新生儿身体向来娇弱,忠顺伯新得的儿子更是如此,三天两头病着。宫里的太医来了数次也诊不出来任何问题。这一日,忠顺伯的继室杜氏请了一位道士来府中。
    道士在府中走走停停,掐指算了许久,最终,他算出来孩子之所以经常生病是因为府中有人与他犯冲。须得把此人远远送走,才能保孩子平安健康。
    而与其犯冲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熙然。
    忠顺伯虽越发不喜长女,但也从未想过要把她送走。故而,当杜氏提起来此事时,忠顺伯当下便拒绝了。
    “哪里来的道士妖言惑众,此事不可信,休要再提。”
    没能成功送走熙然,杜氏自然不甘心。这几年熙然处处给自己使绊子,不尊敬她。更何况她还有一门绝佳的好亲事。
    永昌侯府这样的门第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
    如此好的亲事若是给了前头生的这位,多可惜。她自己也有女儿,自然不想把这等好事拱手让人。
    等把熙然送走了,女儿留在京城慢慢和侯府世子培养感情,这亲事不就是自己女儿的么。
    杜氏转头把道士说的话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不似儿子那般直接回绝,她有些犹豫。孙子是自己的骨肉,孙女也是。虽然她更疼爱孙子一些,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也不好割舍。
    没过两日,孩子又病了,这一次病得还很严重。
    杜氏再次在老夫人面前提起了送走熙然的事情。
    这一次老夫人犹犹豫豫地同意了。
    熙然得知自己要被送出府去,再次给乔西宁写了一封信,等了几日,依旧没有回信。她哭得撕心裂肺,然而无论她怎样挣扎,还是被送走了。
    得知女儿被送走,忠顺伯回府后大发雷霆。然而,第二日一早,儿子的病就出奇地好了。他本想把女儿接回来的,又难免有了几分犹豫。
    接下来一个月,儿子都没再生病,忠顺伯有些信了道士的话,也不再提及接回女儿的事情。
    熙然来到了山中的庄子里,日日哭闹,她提笔给父亲写信,求父亲把她接回去,可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也不见人来接她。
    等到三个月后,忠顺伯见儿子不再生病,还是把女儿接了回来。结果没过几日,儿子又病了。
    熙然再次被送走。
    这一次,忠顺伯没再提接回女儿的事。
    熙然望着山庄里广阔的天空,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心疼她了。
    她没了母亲,也没了父亲。
    就连西宁哥哥也不理她了。
    她不再哭闹,因为她明白哭闹没有用,没有人会怜悯她。
    一开始,熙然一直在山庄里待着,半步也不曾踏出府去。后来,听着墙头外面孩子们快乐的呼喊声,她也有些意动了。
    没过多久,她走出了府门,和外面的孩子们玩在了一处。
    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鱼钓虾,爬树……这些她几乎全都学会了。渐渐地,她忘记了京城的不愉快,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性子也变得越发开朗。
    若是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转眼间四年过去,熙然十岁了。
    这日,熙然刚跟小伙伴们从山上下来,回到庄子里时发现了几辆熟悉而又陌生的马车。
    忠顺伯爵府的嬷嬷一见熙然回来,立马笑着迎了过来。
    “见过大姑娘。”
    熙然脸上的笑落了下来,一言不发。
    若她没记错,当年就是这位嬷嬷把她从马车上扯了下来,并且咬着牙说她别想再回京城了。
    虽没得到熙然的回应,王嬷嬷也没有气馁,脸上依旧带着笑。
    “大姑娘,老奴给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老爷和夫人担心您在庄子上过得不好,要接您回府去了。”
    熙然脸上的神色依旧冷漠:“哦。”
    王嬷嬷没料到熙然会这般,她本以为大姑娘听到这个消息定会非常欢喜。
    “不如您收拾收拾,跟老奴回京吧?”
    熙然把摘的果子交给下人,对王嬷嬷道:“昨儿个没睡好,我先去睡一觉,别吵我。”
    说罢,回了内宅之中。
    熙然身边服侍的田嬷嬷低声说道:“姑娘,老爷和夫人要接您回去,您怎么不高兴呢?”
    熙然:“有何可高兴的?”
    若说是四年前,她还会因为此事而高兴。如今四年过去了,伯爵府始终对自己不管不问,从未想起过她。如今又忽然让人来接她,还不知是什么缘故。
    田嬷嬷沉默了。
    姑娘虽小,但也明白了许多道理。
    的确,四年过去,伯爵府突然来人,有些不寻常。
    “那咱们还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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