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终于见到她的疼,而是他发现,以前在他身边的孙一冉,刚强的就像个女斗士,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没有处理不了的问题。
    从他身边逃离后,她好像才是真正的她,潇洒漂亮,明艳动人。
    他以前经常嘲笑她,说她竟然会跟季声凝这种含着金汤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做朋友,简直就是个没有用的花瓶。
    可现在,远远的看着她们,才发现,是自己狭隘又固执的偏见,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刻薄一点点磨灭了她身上最美好的东西。
    还好,她还有。
    现在的她,明亮耀眼。
    他多想走上前去搂一搂她,抱一抱她。
    过去她在他身边的时候,甚至冷冬里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西装外套替他迎来送往的时候,他都没有披过一件外套。
    冷漠又自私,他当时到底是如何舍得的啊。
    是突然发现他对白洛娴的狂热追求好像只是源于他前三十年尚未开窍的爱情基因,以为碰到了专属的人,却没想到,只是她完美的出现在了某个时机,契合了他自己幻想中的,未来伴侣的模样。
    那个曾经日日夜夜陪着他。
    加班,做项目,跑工地,从来没有嚷过一句苦一句累的姑娘,才犹如心内缓慢生长直至枝繁叶茂的大树,把控着他的整颗心。
    可晚了,心交付了出去,人却再也不见。
    他已经不记得到底听了多少次忙无人接的嘟声,也不记得酒后失言时,喊了多少次她的名字。
    他听说她找了年轻漂亮的男朋友,甚至就连了呈言那个万能通似的特助也倾心于她。
    还听说她从事了新的工作,游刃有余,把每一个项目都做的非常漂亮。
    当下看到,传言果然如实。
    她活得非常快乐。
    他到底没有忍住,走上前去喊住了她。
    哪怕只是听她再叫一声他的名字也好。
    孙一冉非常的淡定,仿佛是一个很久没见过的老熟人,面色无异。
    在一开始的片刻恍惚后瞬时清醒过来,冲他简单的点了点头。
    没有说任何的话语,也没有起身与他寒暄的意思,仿佛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她把目光重新投回到季声凝的脸上,说了些什么。
    季声凝瞬时笑得灿烂,两个人头靠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其实孙一冉说的简单,只是跟季声凝感叹一句。
    “人啊,真不能酗酒,你看秦征那个肚子,啧啧啧,以前好歹还有腹肌的,这样怎么跟我们单位的小帅哥比,一无是处。”
    季声凝笑着问道:“你不打算打个招呼?”
    “我打了,跟他点了点头,已经是我的最大极限了,对于前老板这种事情,还是压榨过我的前老板,比前任还可恶。”
    孙一冉说的太坦然了,不论是表情还是措辞,当真是断的干干净净。
    季声凝了然,也权衡了自己对待秦征的态度。
    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把他跟沈安知私下见面的事情告诉了呈言,就发现两个人竟然都走了过来,堂而皇之的站在了她俩的旁边。
    这氛围,颇有一种修罗场的狗血。
    季声凝真的非常不想再跟沈安知有任何的接触。
    不论他是否真的喜欢过自己,也不论当初听到的电话是否是误会,所有的一切已经都是过往。
    更何况,若是他当真巴巴抱着学生时代的爱恋难以忘怀,那他也应该像了呈言一样,守着自己慢慢打开心扉。
    而不是一边跟旁人谈着恋爱,用着资源,一边说着自己宏伟大志,打算实现后去追回所谓的心头白月光。
    让人不齿且恶心。
    季声凝抱定着坚决不跟他单独说话的想法,给孙一冉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默契的站了起来。
    季声凝扬了个明艳的笑,落落大方,“秦总沈总,你们是想坐这?正好我跟冉冉要走了,请工作人员收拾一下就好。”
    说罢,拎着包就打算撤了椅子向外走去。
    孙一冉直接被拉住了手腕,秦征眼眸泛了红,哪还有过去冷漠刻薄的大总裁模样。
    季声凝可以听到孙一冉轻轻的,长叹的一口气。
    继而转身回望着秦征,“秦总,你这是何必,失去了知道珍惜?还是发现我实在太好用了,工作生活两不误,再也找不到我这么傻的人了?”
    “人总要长大,吃一堑长一智,我认识你的时候小,勾一勾手就容易上当受骗,所以心甘情愿给你当了那么多年助理,你不亏,我也算成长,咱们两个就此两清,你娶你的大明星,我找我的小鲜肉,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说完,孙一冉还不忘指了指一旁的沈安知,“你也是,说不好听的就是渣,你以为声声嫁给了呈言是因为权势吗?沈安知你真是大错特错,根本不了解她,还有,搞沈家就专心一点,贪多嚼不烂,扯上了家,是嫌自己前半生太顺遂了吗?”
    到底是孙一冉。
    这么多年跟着秦征摸爬滚打的万能特助,饶是现在敛了锋芒去跟着年轻人插科打诨,可凛然起来,依旧逻辑清晰,直戳关键。
    她像是个带了盔甲的女斗士,把自己放置在了战斗的状态中。
    秦征轻叹了一口气。
    眼眸里是化不尽的痛惜,一开口,嗓子就是哑的,带了一丝让人心疼的可怜感,“我只是想再看看你而已。”
    “那你现在看了,”说着,孙一冉还转了个圈,“我不缺胳膊不缺腿,过得还挺开心,可以了吗?”
    一句话,秦征仿佛再也无话可说。
    空气微微宁静了数秒,这才听到他缓缓开口道:“冉冉,过去几年……”
    “对不起。”
    孙一冉刚刚还面色无异,突然被他猛然的道歉击中,眼眸先于理智泛了红。
    无关秦征,是为了过去那个小姑娘得到了应有的歉意而溢满心间的情绪。
    她撕咬着嘴唇,长呼了一口气,拎起手包转身就走,路过季声凝身边时,只说了句,“再联系。”
    秦征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就在季声凝打算追上去的时候,猛地被沈安知拉住了手腕,“声声,我可以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就几句。”
    “你们在拍偶像剧吗?沈先生,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需要跟你说的。”季声凝冷着眸,瞬时甩开了他的手。
    “最后一次。”沈安知低眸轻声说道,“我最后一次来打扰你。”
    “说完了你会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吗?”季声凝冷眸望着他。
    沈安知毫不犹豫的点头,“会。”
    商务区最不缺的就是天台,季声凝跟着沈安知找了个人少安静的露台,坐在高低错落的木质水箱上。
    一月的冷风迎面刮过,有些生疼。
    自从芬兰那夜极光再见后,这是她第一次,和沈安知单独在一起。
    两个人都不再是过去的模样,唏嘘感叹,最复杂的,果然是人心。
    季声凝其实从小就算一个很好的听众,她的修养和学识告诉她,对人最大的尊重,就是不打断他人的谈话。
    所以以前沈安知也喜欢跟她说些什么,季小姐记进心里多少不知道,但总归看起来,是听了的。
    当下两个人坐在这里,就听到沈安知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沈家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吗?”
    季声凝轻摇了摇头。
    她其实多少听过些传言,无外乎是沈安知是私生子亦或是他不是沈家的孩子,当初为了争权拼长孙,从外面抱养的孩子。
    “因为我是母亲和别人的孩子,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只是那时候他太需要一个男孩替他拿到沈家的继承权了,他不得不佯装我是沈家的长子长孙,对我倾其所有的好,在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时候,给予了我当头棒喝。”
    “从爷爷去世的那天起,他就把我赶出了沈家,母亲病重无医,是被拖死的。”
    “沈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私生子,他凭什么!他的母亲到现在都没有明媒正娶,只是因为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儿子而已!”
    季声凝实在对这些所谓的豪门秘辛没有任何的兴趣,沈家到底几个孩子,谁是真谁是假与他何干。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要走了。”她站起身来,转身就想往外走去。
    “声声,我没有办法。”沈安知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随着风四散,落到季声凝耳朵里,分贝小了许多。
    “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你,但我不是了呈言,天之骄子,我想要的,只能自己争,我没办法。”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骗过你,跟你在一起那一年多,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后来离开,是不想让你看到我内心最黑暗的样子。”
    季声凝背对着他,冷声问道:“说完了吗?”
    沈安知没有回音,季声凝也实在不想回头再看到他的表情。
    “沈安知,你演得太深情,自己都入了戏,当真以为自己一颗心赤诚为我。”
    “你喜欢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季声凝头也不回的径直向前,声音消散。
    只是最后脚步停留在入口处,她还是回头,看到他猛然欣喜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劝你打消了与了呈言为敌的念想,你差他的,何止只是个出身。”
    说罢,彻底离开。
    她现在只想回家,让了呈言帮她看一看,去领奖到底哪一件礼服好看。
    作者有话说:
    好像,又是没有了爷的一章……
    第六十九章
    了呈言比预想中回家早了许多。
    他进门时, 季声凝还靠在落地窗前的棕色软皮沙发上看陈煜时发过来的盛典流程,窗外的落日刚刚完全隐没在高耸的大树后,天彻底昏暗下来。
    自从两个人关系越发亲密, 季声凝的睡衣也日趋保守,之前在柏翠郡穿过的那些个裸背露腰的性感真丝睡衣再也没有出现过, 转而变成了毛绒软的各种卡通羊绒睡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此刻她翘着脚, 穿着一身暖棕色的云朵睡衣,仿佛要跟沙发融为一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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