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人正经过后台的窗下,后头经过的人少,也显得寂静些,声响一歇,几人的说话声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一道稚嫩的女童声音先道:“娘亲,今天的花神娘娘真好看呀。”
    “和前几年的仙女娘娘对比,是今日的比较好看。”女童的爹爹朗声道。
    女童像是很犹豫,咬着手指头的吧嗒吧嗒声都重了一些,被她娘亲凶了一顿才停住了接着咬手指。
    “爹爹说得不对,仙女娘娘是各有各的美。娘亲说的,女孩子之间的美丽各有不同,不仅只是容貌上的,不应该来对比,这太伤害别的女孩子啦。”
    女童的爹爹嘴笨,女童的一顿言语下来也不知如何应答,随后传来把女童架上头顶时娘亲的惊呼:“小心小心!”
    女童爹爹笑得爽朗:“放心哩!抓得稳些,回家咯!”
    女童快活地咯咯直笑:“回家咯!不过,如果只说样貌和锦锦自己的看法,今日的仙女娘娘是最最最好看的!”
    女童爹爹道:“在爹爹心里,再好看也没有你娘亲好看。”
    在女童娘亲的娇嗔之中,这一家三口逐渐走远。
    屋内窗外之下,不知什么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分开了那瓣诱.人的唇,用脸去蹭她的脖颈。
    “仙女娘娘。”他话中带着笑意。
    清冷不羁的太子殿下今晚仿佛是着魔了,也像是真心信了严暮自的道,看向她时亲昵又自然。
    刚才看似是媏媏被桎梏在怀中,实际上这个吻的掌控人确实看似弱势的那一位,这一家三口的话不仅听入了太子殿下的耳中,花神娘娘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严暮自嘴唇上的口脂都被吃掉了,眸中却平静似毫无波澜的湖。
    “若只说样貌和太子殿下的看法,今日的花神娘娘如何?”她眼皮一撩,瞳仁霁亮,让赵玉想起从前跟着舅父去潼关外时看见的野狐。
    那狐狸也有着这样一双霁亮的眼眸,眼型魅惑又蛊人。
    可是舅父说,愿意降服十头角牛,也不要去招惹一只野狐,看上去漂亮又可爱,牙齿却带着毒液,脾性还睚眦必报,极其不好对付。
    “我为人偏心,性格极差,也不怕什么伤害别的女孩子,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在我心中,今日的仙女娘娘最最最最好看,没有之一。”太子殿下对野狐这般道。
    作者有话说:
    从前的凌官:庸脂俗粉,表里不一,全世界就没有比孤好看的人
    今日的凌官:今日的仙女娘娘最最最最好看,没有之一
    媏媏:。
    真的很抱歉,这几日的状态都不太好,修修改改还是决定保证质量,明日接着尝试日万!
    第38章 三十八场梦
    严暮自的眼睛极快地合上又睁开, 羽扇一般的密密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黑影。
    “太子殿下。”媏媏道。
    赵玉说出那番话时,玉白的脸虽然毫无变化,但是, 耳际的热度只有他自己知晓。
    “嗯?”赵玉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耳侧, 示意她帮自己“热。”
    严暮自伸出指头, 稚嫩地摸着他的耳朵,安抚他的躁动。
    他的耳垂看着清俊, 摸上去实际也有厚度,软乎乎热融融。
    她想起老人常说的话,耳垂厚实的人,有福气。
    也是, 生来就是不被世俗过于拘束的郎君,还身在高位, 这样的人没有福气, 谁还有福气呢?真是幸运。
    “这样好多了吗?”
    赵玉捏捏她的手腕, 显然对于她的举动特别满意, 颔首道:“嗯,好多了。”
    “太子殿下是害羞了?”
    赵玉直视她:“好听么?听着舒不舒坦。”
    “好听的。”谁不喜欢听漂亮话呢?严暮自心中不以为意。
    “这是我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赵玉解释道。
    严暮自心说,这也很正常啊,就刚开始见到您的那阵子的架势,实在也不像是什么会说这么肉麻话的人, 不挖苦别人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她眼中挤出几缕水雾, 状似动容,落在赵玉眼中,颇有些菩萨低眉的意味在里头。
    他清清嗓子:“你若是喜欢听, 我每日都说与你。”
    严暮自觉得这人仿佛有些毛病。自小追捧她的郎君就数不胜数, 趋之若鹜者讲讲好听话都是最基础的, 现下听着却像是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她点点头,眼睛出奇得黑亮。
    “若是如此,你能不能也赏赏我?”赵玉目中含有一丝期冀。
    对于这个,严暮自倒是不甚在意。
    郎君嘛,大多都是如此,做了一就想要二,总要要些甜头的。
    这才是正常的操作。
    先头太子殿下一推再推,反倒让她不解,想着是不是实在是不.举?现下这么提出来,反而是清了不.举的嫌疑。
    可是这就奇怪了,若非不.举,怎么会有人面对自己那样子,还能够盖着被子去睡觉?
    她眸中闪过一丝不解,歪了歪头,却没有深究,手上捏捏他还有些热烫的耳珠,双眸含情:“好。”
    赵玉正又要往下说,被她接下来的话截断了。
    “我右肩上有枚红痣,今晚殿下要不要看看?”她从善如流邀请。
    她的指.尖凉凉,刚浇灭了一簇火,又点燃起另一团焰,赵玉仔细想想,却又觉得灼烫的心又冷了几分。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你脑子里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要紧的事情了吗?”他点点她的额心,就算是要,也不能这个时候这般做。
    这个小骗子想的远比表面的多,他要的不是一时的欢.愉,是与她长此以往,皆是如此。
    严暮自不可置信地腹诽,果然还是抱有期望了,依然是不.举。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令人心摇摇如悬旌1。”她软软笑着。
    赵玉对此倒是深以为然,点头道:“你这话说得虽是不假,但是在回上京,为你求得封号之前,你还是忍着些,不可如此。”
    闻严暮自还是不相信有正常男人能够面对自己的投怀送抱不为所动,坚信一定是赵玉有问题。
    她心中暗槽,什么叫做回京前不可如此,怕不是本就不可如此。你在看着我的时候眼珠子都快冒火了,你我二人亲得热火朝天还能这般一清二白,这还有什么可掩饰的?就算是去了海外,去了蓬莱,不可就是不可。
    唉,郎君的自尊心啊。
    不对……
    她睁大眼睛重复道:“你我回京?求得封号?”
    赵玉见她惊愕,旋而笑起来,单手扶住她的腰,将她上半身托起,二人平视。
    赵玉伸手握住她的发尾,在掌中摩.挲,他最喜欢她这一头乌发。
    “对,我带你回去,先替你父亲求个官职,待你上了封号,入了东宫之后……”他絮絮叨叨,眼中含着光华,说及此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抿抿唇又继续道,“对了,上回审柳氏,还说了些捕风捉影的事。这几日我连带着派人查清了,今日也说来好教你知晓。你娘亲的死,虽有柳氏推波助澜,你父亲为了图谋你娘亲的嫁妆,也是知晓的,甚至还从中推了把力。你怎么想?”
    严暮自还没有从他刚才的话中惊醒,又被一记轰雷震得耳畔发麻。
    她怎么想?她想要杀了严东山。
    抛弃一手扶植自己起来的发妻,甚至还为发妻的死出了一把好力气?
    这样的猪狗不该杀吗?当然要杀了!
    她的唇扯出一条固执的线,控制住自己咬了又咬后槽牙,还是没有发声。
    其实上次赵玉问她想要如何处置严东山与柳氏之时,她就想杀了这二人的。可一则当时那个事情严东山确实有托词,能一推四五六到柳氏身上,他摘出来,干干净净,顶多也只是一个不察的帽子。那事情的确未成。她不好赶尽杀绝。
    二则,她心下拿不准,自己暴露出这样阴暗杀伐的一面,赵玉会不会对她有所改观。
    赵玉见她不不吭声,便道:“你不好决断,那就由孤来决定了。待你入了东宫,就将他软禁,对外只宣称是痼疾难医,不便见人。到时孤就让他下去陪柳氏。”
    “被人知晓可怎么是好?”她干巴巴开口。
    “不会有人知晓。就算被知晓了,也只是孤一人的过错。”赵玉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平白生出几分少年气,“你别怕,有我在。”
    严暮自看他时多出几分真心实意:“多谢殿下。”
    “此时不用谢,只是与你说清,到时候你只消看我怎么做,再决定如何谢我。好不好?”赵玉头一次这般小心翼翼哄小娘子。
    往日舅父家的三表兄新婚燕尔,对着表嫂也是这般软乎乎地说话。那时候表兄连帮表嫂扒个鸡蛋皮,都要凑上去邀功。
    那股黏糊糊的劲儿,赵玉只觉得三表兄真是个傻蛋。
    现下换成是他自己是亲身体验者了,他又开始在心里责怪起三表兄了。
    三表兄怎么就不早些跟他说做傻蛋竟然是这般美妙的体验?也不教教自己,幸好他自学成才。
    至于之前三表兄劝他,对着小娘子时不要老是冷若冰霜,适当还是要怀柔一些时,被他激.情反驳:
    小娘子有什么好的?孤想干嘛就干嘛,还用去问谁,此事好不好?行不行?荒唐!
    这样的言论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三表兄真不够兄弟,赵玉在心里盖棺定论。
    严暮自荒芜坚.硬的心不知何时从里头长出了一条充满生机的花路,春意将坚固的外壳拱破,撕裂出一条细细的缝,勃勃生意填补了她破碎的心窍。
    她说话的声音瓮瓮的,有些沉闷:“好。”
    “那现在,花神娘娘愿不愿意好心赏赏我,答应下凡做我的太子妃了?”赵玉放低声音,像是在祈求,明亮的黑眸闪着烫人心头的光。
    严暮自看向他,只觉得这人怎么如此天真。
    本朝历代皇后均是出自五姓七宗女,莫说她现在无依无靠,便是外家还在,也几无可能。
    她知晓没有可能,却也没有扫人兴致的习惯,就顺着道:“好。”
    赵玉心满意足,在她的额上浅浅亲了一口,单手从自己怀中摸摸,从护心镜后头摸出两个锦囊,他将大氅往她身上又紧了紧,这才塞到她的手上。
    “你打开看看。”他示意道。
    严暮自扯开其中一个锦囊的带子,露出来一角帕子,她将帕子拿出,发现这正是之前赵玉从她这里拿走的那一方南蜀丝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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