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从喻柏书房出去后,喻绫得到消息,在他出府的必经之路上等候,来了一个巧遇。
    “郑公子。”喻绫低身行福礼。
    陆彦停下脚步,和她离着适当的距离:“喻姑娘有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喻绫笑了一下,“只是刚才听说郑公子的夫人在为灾民施粥,我也想略尽一些心意,也算是为喻家得个好名声。只是这事我没有经验,不知可否去向郑夫人讨教一二?”
    她言语客气有礼,但其实这种事她根本不必特意来问陆彦,大可直接向温然递拜帖。
    她偏偏选择等候在此处亲自询问陆彦。
    陆彦垂眸,他掩住眼中的疏离,淡声道:“喻姑娘心善,郑某听说喻家也曾施粥予流民,喻姑娘若是直接询问负责此事的管家,或许会更快些。”
    喻绫面色一僵,郑言这话自是没什么问题,但这明显是拒绝。
    他竟直接拒绝了她的拜访?!
    她本想靠近那位郑少夫人,一来看看这郑少夫人到底是何模样,二来也想多与郑言相见。
    但如今她直接被拒绝了。
    喻绫的傲气不允她再继续开口,她看着郑言远去,将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连喻柏何时到了她身后都不知。
    “听说那位郑少夫人生得甚是美貌,郑言刚刚娶妻,不愿亲近其他女子也是自然。”
    “你是说我不如那位郑少夫人?”喻绫怒气反问。
    喻柏看了一眼妹妹,摇了摇头:“喻绫,不要任性。若是这郑言未娶妻,我自会帮你争取。但如今他已娶妻,难不成你想做他的妾?我们喻家丢不起这个脸。”
    喻柏说话太过直白,直接将喻绫气得快要哭出来,她狠狠瞪了一眼喻柏:“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我又不是非要他不可。”
    喻绫气得转身就走,喻柏连追上去哄她的意思没有。
    他这个妹妹太过任性自我,不过刚刚有一句话他说得是真,若是郑言未娶妻,他当真会为喻绫争取一二。
    他想让郑言为他所用,就必须有办法拿捏住他。
    喻绫做不成郑言的妻,但有别人可以做成他的妾。
    ? 第45章
    深秋时节, 冷冽的秋风拂面而来,寒意似要浸透到骨子里。
    远处的粥棚外面,流民排着长长的队伍, 去领那一碗热腾腾的白粥,站在正中间分发食物的女子着一身素淡雅致的衣裙, 钗发并不华丽, 面上戴着一面素白的面纱,遮住了大半的容颜。
    她一边盛粥,一边吩咐婢女将刚到的御寒衣物分发给此处的百姓。
    今日秋风尤为寒冽,得了衣物的百姓连声道谢,而站在粥棚里的女子没有丝毫下去躲清闲的意思, 见有人生病咳嗽, 便带着他们前去附近临时租赁的药堂诊治,药堂里坐堂的大夫都是免费诊脉。
    喻绫坐在马车里, 掀开帘子看向此处。
    她已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 看着那位传言中美貌无双的郑少夫人来回忙碌,救济这些穷苦的流民。
    那一袭素雅衣裙衬得她如天上仙子, 喻绫已听见不少人如此夸赞这位郑少夫人。
    她对兄长说着不会纠缠郑言, 但依旧免不了好奇他的夫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与品性, 以至于让郑言那般喜悦与倾心。
    “说是做戏, 但她做得还真是用心。”喻绫轻笑着道, 声音里带着些不屑与蔑视。
    温然那边刚刚送一位行动不便的老妇人进药堂,她正从药堂里出来,苏合见她要走回粥棚, 上前低声劝道:“快要未时末了, 夫人用些午膳再继续吧, 若是累坏了身子可不好。”
    温然这一忙起来就容易忘记时辰, 这一点她和陆彦很像,平日里是她提醒陆彦用膳,如今反过来是陆彦嘱咐苏合提醒她记得吃饭,不许她累坏身子。
    苏合再次提醒,温然只好点头应下,她一边往药堂后院走,一边和苏合讨论接下来的事宜。
    这几日她都是直接在药堂后面用膳歇息。
    那边喻绫也坐不住了,她见温然再次返回药堂,索性下了马车,脚步匆匆往这里来,谁知半道上险些被一个小女孩撞倒。
    那小女孩满身脏兮兮的,喻绫嫌弃地往后一躲,她垂眸看向自己裙摆上的脏污,忍不住蹙眉,她的婢女见此训斥道:“这么宽的路你偏偏要往这挤!撞了人还不知道歉吗?”
    那小女孩吓得浑身一缩,赶忙低头连声道歉。
    温然听见身后的动静,她转身看去,喻绫的婢女还在责骂那个小女孩,小女孩被她训哭,又怕又急,哑着声音不停道歉。
    “这是怎么了?”温然上前问道。
    喻绫见她过来,瞥了一眼婢女,婢女立时住口,退了下去。
    “不过一点小事,是我走得太急了,与你无关。”喻绫对着小女孩柔声道。
    “对,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小女孩再次道歉,她说完立刻看向走到她身侧的温然,她怕将温然的衣裳也染脏了,赶忙往后退了退,声音带着些许哭腔道:“求夫人再发发善心救救我母亲吧,她现在病重连路都走不了,这是夫人上次给我们的银钱,我都给你,求你救救我母亲,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小女孩连声哀求,将怀中藏了许久的钱袋拿出来递给温然,她期盼又害怕地看着温然,将最后一丝希望放在这个陌生人身上。
    温然低头看向这个小女孩,她刚刚便觉得有些熟悉,如今走近了,方才想起她在何处见过这个小女孩——是初来临曲那日,她在临曲城外看到的那对母女,这小女孩正是被母亲百般护着的女孩儿。
    温然蹲下身子,她拿出帕子一边帮小女孩擦泪,一边温声问道:“别急,慢慢说,你母亲在何处?是生病了吗?”
    “是,”小女孩哽咽着嗓子道,“我记得你,这些银钱就是你让那个叔叔给我们的,他们都说你心善,你救救我母亲好不好,她病得好重,我没有办法带她来看大夫。”
    “那你能带路吗?我让人和你一起去,带你母亲过来看大夫可好?”温然建议道。
    小女孩连忙点头:“我认得路,就在那边。”
    “好,我让人跟你一起过去。”温然起身吩咐一个小厮一起随小女孩过去,问了名字方才知道小女孩名叫阿彩。
    阿彩临走前还想把钱还给温然,温然摸了摸她的头,将钱重新放在她手中:“不用,快些过去将你母亲接过来,姐姐这里的大夫医术很好,肯定能将你母亲治好。”
    阿彩担心母亲,连声道歉后便小跑着往回去。
    温然看着他们走远,她丝毫不介意与阿彩接触,全程没有一点嫌弃之意。
    喻绫在心中嗤笑一声,她觉得温然在装善良,面上依旧和善道:“姐姐便是郑公子的夫人吗?”
    温然看向喻绫,她没有见过此人,但看喻绫周身衣饰华丽,她隐约猜到喻绫的身份。
    “姑娘认识我夫君?不知姑娘是……”
    “我名喻绫,近来郑公子与家兄走得近,我听郑公子说,夫人在办粥棚,便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帮忙的地方,也向夫人学学经验,将来好与夫人一起帮助这些百姓。”
    喻绫场面话说得顺口,温然却是不信。
    喻绫若真心想帮这些百姓,刚刚又岂会因为阿彩一点冲撞就动怒?看似是她的婢女得理不饶人,但也是喻绫默认婢女的训斥责骂。
    “原是喻家妹妹,”温然含笑道,“我正要去药堂后面用膳,若是妹妹不嫌弃,不若与我一起?”
    喻绫本就想找机会接近温然,现下机会来了,她自然颔首应下。
    喻绫一口一个姐姐,要多亲热有多亲热,温然装作看不到她眼里的虚情假意,与她相谈甚欢。
    温然用膳时摘下面纱,喻绫仔细瞧过去,她看清面纱下女子的清艳面容,一瞬间绞紧手中的帕子。
    先前喻绫还觉得兄长那句“美貌”或许不可信,但如今看清温然的样貌,她方才相信那句“美貌无双”。
    难怪,难怪……
    无非是美色惑人罢了,喻绫心里如此想道。
    她想到今日郑言与兄长去的地方,临走前状似无意道:“今日我兄长与郑公子前去醉春楼议事,想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府。不过姐姐不要担心,我兄长行事有分寸,郑公子如此喜欢姐姐,也定不会行糊涂事。”
    这么“好心”的提醒,温然怎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喻绫走后,温然寻了对临曲城熟悉的人询问醉春楼为何处,得到的答案是,醉春楼是临曲城中有名的花楼。
    所以喻绫今日跑过来,就是特意告诉她,她夫君去了花楼喝酒,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天色渐暗,书房内灯火通明。
    温然低头计算今日的账册明细,她需将这些日子用于赈济的银钱登记清楚,待她抬头时,夜幕已悄然降临。
    陆彦还没回来。
    温然面色平静,看不出生气与否。
    苏合添上热茶,轻声道:“大人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夫人莫要着急,许是一会儿就回来了。”
    “是吗?”温然意味不明地道。
    苏合有些担心,她家姑娘不愿吐露心思时,她也瞧不出姑娘的真实情绪,只是姑爷那边,该不会真的在花楼里……
    苏合还没想完,外面便有了动静。
    陆彦回来了。
    温然起身往外走,在侧间与陆彦撞个正着,陆彦看着与平日里没什么分别,只是温然近前去,在他身上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香粉味,这香粉味掩盖了他身上春雪草的冷香,让他更像是一个沉溺于美人温柔乡的风流公子哥。
    “怎么了?”陆彦看着近前的小姑娘,她离得不远不近,似乎不愿再上前一步。
    陆彦伸手想握住温然的手,温然默默躲了一下:“我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了,你先去沐浴吧,也去去身上的疲乏。”
    温然语气正常,陆彦察觉到她躲避的动作,他想到什么,却没有多作解释:“好,我先去沐浴。”他说完转身朝着沐间去。
    温然看着他走远,她在心里告诉自己,陆彦今日定是去配合喻柏演戏,花楼里面会有这种浓郁的香粉味很正常,陆彦身上也难免会沾到一些。
    她不该介意的,但为什么心中好像有点堵得慌?
    还有,陆彦不打算主动告诉她吗?
    温然气闷地坐到床上,陆彦回来时,她面向床里侧躺着,听见陆彦的脚步声也没有丝毫动作,仿佛已然熟睡。
    陆彦从她背后将她圈在怀中,经过沐浴,他身上那股不属于他的味道已经清洗干净,唯有那清冷的药香环绕而来。
    温然不想与他说话,按理说她本不该知道陆彦今日的去向,若是问出来反倒显得有些多事。
    她不能那么任性。
    温然一味劝着自己,却依旧没有转身看向陆彦。
    陆彦等候片刻,见小姑娘没有质问他的意思,他自己主动附到她耳畔低语道:“阿然难道一点也不关心我身上的香味从何而来吗?”
    他不提还好,他一主动提,温然就有些气不过了。
    这人真是,还非要来招惹她。
    “我知道,今日我与喻家姑娘见面,她告诉我你与她兄长去了醉春楼议事,你身上的味道应是这么来的吧。”温然语气平静,仿若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陆彦却听出了些不同来。
    “阿然刚刚不让我碰,是嫌弃我身上的香味吗?”陆彦接着问道。
    温然蹙眉:“我没有。”
    “撒谎。”陆彦低声道。
    温然气不过,转身看向他:“怎么,你还希望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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