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枎虞见所有人离开。
    她起身来到酒壶边,再斟了一杯酒给自己。
    谢政玄也跟着起身走过去。
    “临郎也再来一杯吧。”她道。
    谢政玄还没意识到,她在酝酿着一场怎样的风暴。
    她拿着他的酒杯倒满。
    “实话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嫁给殿下,这几个月于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梦。”
    他静静听着她说话。
    “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殿下会愿意这么快娶我,让我可以早些得偿所愿。”
    她看着他,“殿下想听一个故事吗?”
    他道:“什么故事?”
    “一个关于被欺骗的故事。”
    她眼中仍然存着笑意,可谢政玄却觉得她的表情是冷的。
    “曾经有位女子爱上了一个男子,她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愿意为了他甘愿赴死,可他最后却为了他的旧爱,将她钉死在棺中。”
    她平静叙述着。
    他开口:“你曾说过这个故事。”
    她恍然笑了下,“是啊,所以殿下不会负我的吧?”
    听到这句话,他心中意识到,她也会担心被抛弃,所以才会在今晚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段话。
    他上前,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凝视着她的双眸,十分郑重认真,“我答应你,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负心于你,我谢政玄此生也只会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另作他娶,我将会以保护你为我的责任,不死不休,至死不渝。”
    谢政玄很少发誓,这样的话他此前也从未说过,这是第一次。
    他一旦认定一个人,就是不会变心的。
    他没有觉得晏枎虞多事,而是很耐心的让她对自己放心,有信心。
    “那就好,”她道,“那就好。”
    “有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假装甜蜜地依偎在他怀中,袖口中的匕首被拔出。
    谢政玄抚摸着她的头发,无比放松。
    晏枎虞闭上双眼,再睁眼,已经是满目冷静。
    她慢悠悠开口:“可是殿下不知,我已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
    音落,她手中的利刃跟着手起刀落,一把扎进他的胸口。
    谢政玄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她起身手依旧握在匕首上。
    冰冷对他道:“这是你欠我的。”
    说着刀尖又是向下猛扎一分,鲜血从他口中漫了出来。
    她眼中爱恨交织,双眼已经不自觉变红。
    “为何?”
    他按着她手静静问她。
    她面容没有丝毫动容,“我来你身边就是为了杀你,被心爱的人狠狠捅上一刀的滋味如何呢,不好受吧,谢政玄。”
    “这就是你曾带给我的痛苦!”
    “在我与你初次相见时,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最艰难吗,就是忍住不杀你。
    ”
    说完,她拔出匕首,血从他的胸口涌了出来。
    晏枎虞一把推开他,胸口上的伤是致命伤,谢政玄只是看着她,继而颓败了倒了下去。
    她将匕首扔到他身上,他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
    她垂下双眼,看着他倒在自己脚边,血将他身上的喜服染成一片深色,连带着地毯都没浸湿。
    在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只平静说了句,“安息吧,临郎。”
    地上的谢政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血色,跟死透了一般。
    晏枎虞有着大仇得报的快感,房间里的烛火燃烧的热烈。
    她本要换好衣服从后门逃跑,屋外缺传来了冬儿的声音,说是杨遒找她,有非常要紧的急事。
    按道理前厅的客人已经散去,这个时候杨遒找她,显然不合时宜。
    可杨遒不是个不懂分寸的人,她在逃跑前决定先稳住对方。
    她没换衣服,一出屋门就见杨遒在院中等着,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心中顿时觉得不妙。
    她扯出一个笑,“师父如何来了,到底有何要紧的事?”
    杨遒开门见山,“我回去的路上碰见你的朋友,我见她神色慌张,不由得多问了几句,你晚上要出城?”
    他的声音拿捏的恰如其分,护卫都听不见。
    晏枎虞一紧张,想着他该是在后门碰见了闻玉,闻玉本来就对今晚出逃一事担惊受怕,却没想到会碰到杨遒。
    她本想着,杨遒对她不错,也好糊弄,却不料杨遒道:“你究竟为何出逃,对了,世子呢?”
    杨遒觉得她的动机没有那么简单,要逃什么时候不是逃,却偏偏选择今晚,而且他来访,谢政玄理应现身,现在连人影都没见。
    “他醉了,正在休息。”
    “我离开世子府时他一点儿醉酒的迹象都没有,这会儿怎的醉了?”杨遒狐疑道。
    在隐藏情绪上,晏枎虞瞒不过杨遒,她这个师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实际上心细如针。
    “为师要见世子。”
    “他真的醉了师父。”
    杨遒不在说话,径直向房间走去,晏枎虞想要去阻挡,可当她要去拦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
    随着门被大力推开,杨遒进到屋里,一转眼就看到了谢政玄倒在地上,血蜿蜒流了一地。
    他满眼震惊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本他以为晏枎虞只是想跑,可能迷晕了谢政玄,没想到她竟然动了杀念。
    他猛然回头看着晏枎虞,“你在做什么?!”
    事已至此,晏枎虞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她答:“报仇。”
    “报仇?”杨遒完全不解,“你跟世子有何仇怨,明明之前不是非常相爱?”
    “我说了师父也不会明白,我从来都是想杀他。”
    “可他对你那么好,难道你以前都是装出来爱他的?”
    “是,”她回答的斩钉截铁,“我怎么会爱上一个献祭了我的人,我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恨不得杀了他!”
    听到“献祭”二字,杨遒意识到哪里不对,按道理这一世的晏枎虞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除非她是……
    想到这里,杨遒连瞳孔都在颤动,“你也是…复生的?”
    晏枎虞震住。
    看见她的反应,杨遒就更加确定,“你以为是谢政玄献祭的你,是谁告诉你的?”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
    杨遒痛心疾首,“那是谢雍和他身边人假扮,他们趁谢政玄不在,买通人给你下药,此药会印象你的判断,他们再易容假扮,让你辨别不出真假。”
    “前世你死了后,谢政玄大开杀戒杀了所有参与了这件事的人,到最后整个人都已经疯了,他甚至连只是知情的彧王都不放过,一路追杀到皇宫,最后被禁卫军乱箭射死在大殿前,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
    杨遒的一字一句,狠狠击中在晏枎虞的心上,“师父,如何知道这些……”
    她能猜到杨遒和自己也许有着同样的来历,但真相太过于残忍,她没法问出其他。
    “我和你一样,前世我阻止他失败,被他杀死,我自认为这件事有我师弟一半原因,才进了御云观赎罪,收你为徒,也是想帮你避开灾祸,因为当时我不知道另一个主谋是谁。”
    杨遒道:“我不告诉你,只想你开开心心活这一辈子,看到你们喜结连理,我还倍感欣慰,可你,可你竟然杀了他!”
    薛策从屋外急匆匆跑了进来,看见门开着,先问晏枎虞:“晏娘子,殿下呢,宫中有急事。”
    晏枎虞此刻自己心如死灰,没有说话。
    看的出她不对劲,薛策直接进到房里,映入眼帘的就是谢政玄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听到了薛策的呼喊,背对着房门,一步步向前走去,宛如一个行尸走肉。
    世子府很快乱作一团,她耳边响起的是杨遒的每一句话。
    她感到手中一片粘腻,那是谢政玄的血。
    不知道她走了多久。
    直到街上一群护卫将她团团围住,领头的骑马上前:“世子妃,跟我们回去吧。”
    她停下脚步,半天没有言语。
    只是静静盯着对方,她捅的刀下手有多狠,她清楚。
    她不敢问谢政玄现在如何,她害怕得到消息。
    按照杨遒说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谢政玄从未有负于她。
    见她不动,对方道:“我等奉天子之命,捉拿世子妃回府,还请世子妃跟我们走一趟。”
    她身上的喜服还未脱,瞥见身边护卫身上的刀,她作势就要去拿。
    她现在只想脱离痛苦,心中只想,不如一同随他去吧。
    “拿下!”领头的指挥身边人道。
    就在他们快碰上晏枎虞时,一支弓弩直直钉在她面前的石板上。
    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与在场的人缠斗了起来。
    三两下打的所有人都后退十几步,转眼带着已经失去所有生的希望的晏枎虞逃离而去。
    原本要提前离开的司寇自商因为魏家的事情耽误了时间。
    他们没想到魏锃会如此愚笨,影响了他们的计划。
    本来他前天已经动身,半途却还是回来想看看她成亲。
    不成想让他碰见了这件事情,他现在只觉得回来确实是对的。
    城外。
    微风微动,司寇自商摘下面巾,到河边洗了洗手。
    他回身看着一动不动坐在石头上的晏枎虞,思考了下。
    蹲到她身边道:“事已至此,你不如跟我回上河道,谢家人肯定回全城通缉你,皇都城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怎么样晏枎虞,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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