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潋京想起阮清珂那双漂亮的,幼圆的,水光潋滟的眼,是哀凄,是控诉。
    是失去感情的冷漠。
    【可能是,不喜欢您了。】
    阮清珂不喜欢沉潋京?
    笑话,他堂堂沉家家主,身价亿万,资产遍布五大陆七大洋,在权贵遍地的燕京掌控庞大的资本团体和地下王国,世界顶层中的佼佼精英,喜欢他的女人可以从燕京排到布市——
    需要她一个阮清珂来喜欢?
    只要他愿意,一天换五个,十个女人,多的是人前仆后继。
    她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昂贵的高脚杯中酒液猩红剔透,男人的手指未免捏得太紧些,指腹都泛着冷白。
    耳边有男人们的谈话声,还在喊他“沉总”,助理和佣人轻微的来回走动声,清透绿的茶水倾入茶具中的水击声,一个白裙窈窕的女人似乎靠过来,做了精致指甲的手指掐起一颗青莹的葡萄喂他嘴边,漂亮而稍显幼圆的眼睛带着恰到好处的恋慕与风情——
    沉潋京呼吸一滞。
    *
    订婚后的日子,与阮清珂想象的不同,很不同。
    她被阮家送到沉潋京的濯光水榭,美其名曰是未婚夫妻培养感情,可实际上也摆脱不了某些阔太太们的聚会中隐晦谈论的,阮家卖女儿的嫌疑。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阮家想要一个带着阮家血脉的沉家继承人,野心和欲望不言即明,他们很急,抱怨着生下的是一个病弱残缺的女儿,活不到二十五岁,就意味着她的可用期短暂而紧迫,十八岁的少女是枝头花期短暂而娇美的玫瑰,理所当然要让采撷者尽快摘取。
    因为未婚妻的身份,少女住在了距离未婚夫卧室不远的房间,只隔着短短一段走道,然而真正的距离,却是无限远。
    沉潋京很忙,早晨准时六点就出门,在天色还微微发白之时,整个庄园般的建筑就已经苏醒,灯火通明的院落外是长长的车队就绪,载着沉家的掌权人呼啸着远去。
    而沉潋京回来的时间更是说不准,可能晚上十点,十一点?可能凌晨。有次阮清珂半夜三点多渴醒,看见窗外连成长龙的车队缓缓驶进,像黑夜蛰伏的野兽。
    哪怕沉潋京偶尔极少数时间在家,也有着开不完的会议,接不完的电话,处理不完的文件,甚至有时候一下午连续六小时在不同接见会面合作客户和心腹下属。
    好不容易的空暇时间,沉潋京接待了一个朋友,金发蓝眸,年轻俊美,冷漠而傲慢,听说是M国的资深财阀大家族继承人,阮清珂穿着私家订制的轻纱白裙走过去,听着两分懂的纯正英文式对谈,什么“石油存储”,“矿产资源开发”,什么“愚蠢的羔羊”?
    “J国?这一百多年这么贫穷落魄,不是该怪他们自己?守着土地下这么巨大的财富,却一无所知,真是蠢得可怜,我拿出20亿美金买断他们土地15年开采权的时候他们还在沾沾自喜,却不知道我将得到的是几百亿,甚至几千亿的报酬。”
    “这么好的事情,carey没有参与?”
    “他?放荡又堕落,一个让肉体控制了精神的男人,不配再做我的合作伙伴,我这几年已经在筛选南美地区接替他的下一人选了。”
    穿着黑色衬衣的矜贵俊美男人微笑,侧脸立体而精致,接过她手中的咖啡,用英文说了声“谢谢”,阮清珂淑女的笑了一下,又将另一杯咖啡放到对面桌前,英俊高傲的继承人看了一眼咖啡,皱着眉,抬头看了她一眼。
    也许在这位傲慢而聪明的继承人眼中,她这样的女性是他的合作伙伴“放荡而堕落”的凶手,而他的对面还有另一个可能遭受“毒手”的优质合作对象。
    杯弓蛇影。
    阮清珂保持了作为一个名门淑女的体面与矜持,从另一边的玻璃廊门走出去,到观赏湖边晒太阳,拉小提琴。
    小提琴是未婚夫送的,几百年前的伟大制琴师安东尼奥的精心作品,价值三千七百万美金,是未婚夫口中淡淡的,“想要就拿去。”
    与未婚夫交流见面的时间很少,阮清珂就只能从别的途径试着了解未婚夫更多。
    阮清珂会经常看财经报纸和新闻,燕京很大,权贵遍地,比起京城地道特色的满大街官二代红二代,燕京的街头更流淌着与国际通洽的金钱与资本的味道,搏斗与血腥,这是几十年来世界各国资本角逐之地,也是历来盘踞在这座城市腹地的沉家与野心者们的斗兽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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