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陆陆续续颁发了许多不同的奖项,我则待在台下为同学鼓掌,待颁奖典礼结束后,毕业班的导师便一齐上台致词,而令我感到讶异的是,殷凛蓉竟也现身在台上。
    台上巖默允的脸色依旧波澜不惊,而殷凛蓉散发的气场却多了分嘚瑟。
    见他们俩同时出现,台下同学不免开始躁动起来,尤其是先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那件事情已是眾所周知的了。
    有位同学不顾一切的大喊:「巖老师,你还有脸上台啊!凛蓉老师这么喜欢你,你却这样辜负她,会不会太对不起她了啊?」
    「对啊对啊,巖老师,你总该给个交代吧?」
    周遭议论声四起,有些人甚至开始朝着台上大吼,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我正身处街道上民眾的抗议团内。
    只见巖默允面无表情地拿起麦克风,轻敲几下,低沉的声音从四周的音响传出。
    「请各位安静。」他无视其馀老师投射过去的诧异眼光,逕自说道:「首先,我要澄清,我和祁霆在一起这件事是假的。」
    全场逐渐变得安静,然而许多人的双眸却仍盈满怒气,而巖默允继续道:「有关殷老师贴文底下那则匿名留言,我想,请那位同学自行出来解释会恰当些。」他顿了顿,亮出了手中的录音笔,「若是你不愿意,我便放出我们对谈的过程给各位听,你自己决定,我不介意。」
    语落,大约十秒鐘过后,远方某班站起了一位女孩,她和梁敏茜有着几乎相同的面容,浑身却散发出浓烈的傲气,那人正是梁栩熙。
    她不情不愿地走上台,重重的脚步声回盪在礼堂中,她粗鲁地一把抢过巖默允手中的麦克风,毫无气质地开口:「那则留言是我发的没错,巖默允和祁霆这件事是我错怪他们了,而巖默允和凛蓉老师之间的问题是他们的家务事,我就不多说了。」
    她又快又急的说完一串话,将麦克风塞回巖默允手中,便逃也似的躲回班级队伍中。
    巖默允握着麦克风,神情变得异常严厉,他眉头深锁,再次出声:「和殷老师解除婚约是我个人的问题,和祁霆一点关係都没有,若是将来再让我听到有关这则传闻的任何议论,后果自负。」
    我总觉得,这场毕业典礼似乎有些变了调。
    见到这样的场面,校长连忙出来打圆场,才不致于让凌乱不堪的场面继续混乱下去。
    巖默允将麦克风放回一旁的讲桌上,逕自走了下台,如同方才一样,一点儿也不顾忌眾人微微错愕的眼光。
    「那、那个??现在请毕业班导师致词。」校长尷尬的笑了笑,并且用眼神示意殷凛蓉赶紧出来说说话。
    她接收到了校长求救的眼神,微微嗤鼻,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麦克风递至唇边,而校长也在这时趁机走下舞台。
    「首先,恭喜各位毕业了。」她开口,熟悉的嗓音传至我的耳里,「很荣幸能带领我的资优班同学们,你们对我而言,是群很重要的存在,有了你们的陪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的生活充满欢笑与乐趣,虽然你们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但是却也正展现了你们的青春活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共同拥有的珍贵回忆。希望你们未来能够继续努力,用功读书之馀,也别忘了好好充实自己的生活。我不求你们在未来的路上能够顺遂,我反倒希望你们能够在挫折中学会成长、学会坚强,不轻易地放弃,最后,请你们铭记在心,我殷凛蓉,永远以你们为荣、以一班为傲!」
    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殷凛蓉微微鞠躬,将麦克风交给下一位导师。
    良久,所有师长致辞完毕后,全体毕业生一同合唱了许多首毕业歌,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毕业典礼也在此正式宣告结束。
    我拖着疲累身子回到家,坐在礼堂一整个下午,多少有些腰痠背痛。
    我环视了空荡荡的房屋一圈,再看向被我整理得差不多、堆在门口的行李,顿时心里百感交集。
    要离开这个待了十五年的家了。
    曾经,我在这里备受爸爸的冷嘲热讽,也曾在这里,受到某个男孩的温柔相待。在这个只有我一人生活的家,其实,我早已不是一个人了。
    翌日凌晨,一阵恼人的门铃声猝然大作,我幽幽转醒,踏着不大稳定的步伐前去开门,赫然发现门前佇立着的,是那抹许久不见的高大身影。
    那个人,正是爸爸。
    「十分鐘后出门。」他仅是淡淡落下这句话,便逕自入了屋内在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单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愣愣地看着他好一阵子,将近五年未见,他的面容又比以往憔悴了许多。
    「看什么看,快点给我滚去刷牙洗脸,十分鐘内没准备好你就别想出门了!」
    「喔、喔??」听见爸爸的警告,我连忙回过神来,赶紧往浴室走去。
    迅速地盥洗一番,换上昨天准备好的衣服,再随手打理一下,不出十分鐘便出现在爸爸眼前。
    「走。」他起身,往门口走去,「行李扛着。」
    我跟上,出了家门,把门锁好,深吸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向爸爸停在外头的车。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将行李安置好后,我开啟后车门,鑽进去,接着便俐落地关上门,爸爸从驾驶座上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见一切准备就绪,便催下油门,瀟洒的往机场方向驶去。
    我闭上眼小憩片刻,约莫十多分鐘过后,背包驀地传来一阵震动,我缓缓睁开眼,窗外的亮光让我双眼不适应地瞇了瞇,我伸手摸进背包里,掏出手机,发现巖默允捎来了一则简讯——
    「做你自己吧,别想太多。」
    我盯着萤幕好一阵子,怔忪了片刻,手指才飞快地按向键盘输入:「你都知道了?」
    「嗯,其实自从你向我请一个礼拜的假以后我就在怀疑了。毕竟那时候除了在医院陪祁霆,你几乎是没有请过假的,况且你也有没有生病,唯一请假的可能就是心情受到影响了。」
    隔了几秒,他又传来:「而且,我前一阵子很少再看到你和祁霆玩在一块儿了。」
    「老师??你都不会讨厌我,或甚至是恨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毕竟你将他託付给我,要我照顾好他,可我却辜负你了。」
    「这不是你的错,祁霆那孩子是衝动了些,我压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早跟你告白,他曾跟我说过至少等到高中以后,所以我才会要你好好陪着他。」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囉,做你自己就好,等留学回来后再好好跟他相处吧。」
    「可是我对他说了很重的话,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见他了。」
    「有没有资格你自己最清楚,我问你一个最直接的问题。」
    我没有回覆,守着萤幕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他?」
    ?
    到了机场,爸爸领着我到航空公司柜檯办理登机手续以及託运行李,一路上我跟在爸爸后面,好奇地东张西望,而他似是熟门熟路的往下一个关卡走去。
    见我仍停留在行李输送带旁的x光机前,看着一件又一件的行李颇有规律地通过其中,他不甚耐烦地低吼:「龚顥凌你看什么看,给我过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喔??」他震耳欲聋的嗓音吸引了部分旁人的注意,我只得缩起脖子乖乖的跟着爸爸走。
    只是,我这一生第一次来到机场,却只能随随便便地走马看花,难免觉得可惜。
    通过安检、出境查验处以后,我便在候机室乖乖坐着,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往四面八方走去,有的隻身一人穿着西装,手提公事包,似乎是被公司派往国外出差;有的则是数个人聚在一起,有长者也有小孩,乍看之下应该是要全家一起出国旅游吧。
    「喂。」爸爸突然唤了声,而我循着声音来源抬眸看向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望着窗边,我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正有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那孩子兴奋的将小小身子贴在窗户玻璃上,满心欢喜的看着一架架飞机起飞、降落,不时学着飞机发出轰隆隆的引擎声,稚嫩的脸蛋上尽是藏不住的喜悦。
    而那男人颊上的笑靨温柔如水,偶尔微微俯下身温声提醒自己的孩子小点声,不要影响到其他旅客。
    如此美好的景象,不禁让我鼻头涌起一阵酸涩。
    不知何时爸爸转过头来看向我,我不甚自在的与他对上眼,令我备感讶异的是,此刻他的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丝的波澜。
    「对不起。」他低声说:「这五年来,你辛苦了。」
    「??爸爸?」我怔忡,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他敛起双眸,站起身道:「走吧,要登机了。」
    我没再出声,乖乖跟在爸爸后面排着队,左胸口却迟迟平静不下来。
    爸爸突如其来向我道歉,究竟是怎么了?
    待就定位后,机组人员一一检查相关设备是否已准备就绪,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旁的小窗户外是偌大的机场,我看着不远处有架飞机正在起飞,待机轮离地后,我们的飞机也渐渐开始在跑道上滑行起来。
    路面有些颠簸,我的身子随着飞机摇摇晃晃,捻指间,我只感觉到速度越来越快,彷彿正朝着无际的尽头奔去。
    滑行了几分鐘,随后到达某个指定的位置,机身忽然微微倾斜,机头已然朝向天空,往那片湛蓝快速飞行。
    机身一蹬,整架飞机顿时离开地面,随着时间越飞越高,窗户沾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我想,我们应该正航行于云层中吧。
    「我想,」爸爸坐在我旁边,驀然出声:「是时候该告诉你,有关你妈妈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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