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这是他们原本准备敲那个冤大头的钱。
    这个金额也是经过林溪计算过的。那孩子打小就聪明,  在邻里间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小神童,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想来考个好大学然后走上人生巅峰也是可以预见。
    在行动之前,林溪会对每个冤大头进行评估。毕竟这是捞一笔就走人的“生意”,所以怎样让敲诈金额能够最大利益化,又没到让冤大头恼羞成怒、破罐破摔的程度,也是门艺术。
    有一次,林溪就吃了大亏。那时的他才刚从少年看守所里出来,不太懂人情世故。在第一次敲诈成功后,他就有点飘飘然,所以在第二次的时候,他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千。
    那个冤大头是林溪在网吧里观察了好久才选中的目标。那是一个中年人,也算是网吧的常客。听别人说,他是南方那边的长途货运司机,但林溪却觉得不像。因为他经常下午两点来,看起来像是没工作的样子。
    来了以后也不像别人,直奔网络游戏。而是先打两把美女麻将,在赢了电脑、如愿以偿地看完一段美女脱衣的2d动画后,再熟练地摸到老板开设的本地服务器,从几百G的片子里找到他中意的,就直接在网吧里公然看了起来。
    网吧里的人都叫他博哥,取的是博览群片的意思。不过不知为何,到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波哥。
    林溪最初也没怎么注意波哥。只是有一天,他听到柜台的老板在和波哥打招呼。
    老板说:“你今天手气怎么样?”
    “快别说了。”波哥苦着一张脸,“昨晚可输了我整整三千!”
    “哎,打牌不就是这样,输输赢赢,很正常的喽。”老板拿起波哥的身份证,刷了一下,“还是原来的那个老位置。”
    三千。
    这对于那时的林溪来说,不亚于个天文数字。
    这种一晚上就能输三千的人……
    应该,能很好捞到钱吧?
    过去用来钻研几何压轴题的聪明脑子很快就找到了波哥的取向。
    模仿着波哥喜欢的那种风韵少妇语气,林溪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波哥的露脸裸照。
    一切都很顺利。可在交易即将完成的时候,从背后突然冒出了个麻袋,套住了他的脑袋。
    下一秒,林溪被人用力踹到了地上。几乎是条件反射,他下意识屈起身子,抱住了头。
    但那人却是毫不留情,每一脚都往死里去踹。
    “叼你妈臭老嗨……”一边踢他,波哥一边骂骂咧咧,“还敢算计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咣”的一下,又是一脚,从后背那里踢过来,但胸腔却也开始发闷。波哥下脚重,每一下仿佛都能踢到五脏六腑里边去。林溪痛到了极致,却也只是闷哼一声,没有任何要求饶的意思。
    等到见了血,波哥还嫌不解气。他阴恻恻地盯着这个躺在地上已经快要没知觉的少年,又抬起脚,准备直接废了这孙子的时候,却又被身旁的人给拉了一把。
    “差不多就行了。”在一旁看完全程的老板说,“别闹大了。我还得做生意的。”
    后来才知道。早在波哥收到威胁的那个下午,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老板,让他去查人了。不给钱就把裸照发给你的亲戚朋友传阅这种事只能恫吓下还顾忌着面子的人,对于波哥这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威胁。
    在波哥走后,老板蹲了下来,探了下林溪的鼻息。
    还有气。
    老板望着躺在地上的这个少年,他的双眼闭着,面色惨白,胸膛有微弱的起伏。
    他那瘦出下巴的小脸已经被揍得鼻青眼肿,完全看不出前几天那副俊逸的模样。
    甚至,还残留着几道不知名的污液,大概是血液和唾液还有痰的混合物。那是波哥走的时候啐在他身上的。
    老板也没有要扶起他的意思,只是点了根烟。
    “小朋友,外面的世界还是很乱的,早点回家算啦。”
    林溪的眼皮动了动,却只是一言不发。
    这一次的教训也很是深刻。直到现在,如果外面下起了雨,林溪的膝关节就会开始隐隐作痛。那是因为当时没钱就医硬撑过去而留下的后遗症。
    可即使这样,林溪也依旧没有放弃这门“生意”。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需要钱。
    而她也是如此。
    徐艳青直视着樊东榆,看他漆黑的眼眸里满是蓬勃的怒意。
    也确实有生气的理由。
    毕竟,在他这种人的眼里,自己大概是没有讲条件的资格吧?
    但现在,有或者没有资格,就不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了。
    徐艳青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人是个警察,还是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
    就在昨天,自己还怕他怕得要死。
    可那个时候的害怕,是因为她是个搞仙人跳的罪犯,而他是个能随便缉拿她的警察。
    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是共犯。
    徐艳青垂下眼,将那些散落在一旁的钞票拢好。
    一共有八张,加在一起,比她这个月的房租还要多。
    但这不够。算起来的话,她甚至还会亏。
    每次敲到的钱都会和林溪分,她七他三。尽管林溪一直说他的那一份不用给了,但徐艳青知道这孩子的不易,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能够符合他们要求的冤大头并不算多,但出于谨慎,林溪说什么也不肯放宽限制。所以平均下来,他们每个月也就能做成个几单。而且大多都是一千出头,再这样一分,更是剩不了多少。
    “一千五。”她又再重复了一遍,“没得商量的。”
    徐艳青并不知道这警察之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他没想法,甚至突然反应过来,觉得她这种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要她滚蛋的话……
    那最好了。在这之后,她保证离R县警察局远远的,争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碰到这尊大佛。
    至于昨晚……那只能算她蠢,算她贱,算她鬼迷心窍送上去给人白睡。
    可这尊大佛的想法却看起来和她所期盼的并不一致。
    樊东榆反倒笑了下。他侧过身,从钱夹里抽了张卡出来。
    但这次,却没有像之前的钞票那样,径直往她身上甩。
    樊东榆漫不经心地玩着这张黑卡,与此同时,掀起眼皮。
    眼神极具有侵略意味,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唇,暗示意味很明确。
    静了片刻,徐艳青将右侧碎落的长发撩至耳后。
    她贴下身子,却又在即将碰到他的唇瓣的时候,被人按住了。
    徐艳青抬起眼,却只看到他的眼神里,带着隐隐的嘲弄。
    “就这点本事?”他这样说。
    控住后颈的掌心用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强行带着她往下移。
    直到,鼻尖触到了早已立起的硬物。
    而在这时,胁持在她后颈的那个力气却消失了。
    樊东榆向后靠坐着,一只长腿屈起。他的下颌微抬,像只倨傲的大型猫科动物。
    那双黑黢黢的眸子俯睨着她,分辨不出里面蕴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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