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二楼靠近窗边座位坐了一个满是横肉猥琐的男子,身上穿着的衣袍绸缎虽是豪奢,便可以知道他定是一位富家公子,可是他为非作歹、强欺民女的性子,早就是扬州城里的头痛人物。
    「张公子今日不在青楼享受温柔乡,怎有兴緻上茶馆啊?」物以类聚的友人李咸揶揄的问着。
    张奎靠着窗边显得有些醉意,「庸脂俗粉看多了,想找些良家妇女玩玩。」他狂妄的说着,脸上的双层下巴因着笑容显得更狰狞了。
    才刚说完,李咸就看着这个无恶不作的肥公子睁大了双眼,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样的往底下看去,他便也跟着凑了过去。
    「没想到这扬州城里,还有这样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李咸忍不住的嚥了口口水,身旁的张奎更是兴奋地按耐不住直往楼底下衝。
    茶馆后院靠近茅房的院落较暗了些,秦芷辰虽然有些害怕,但想上厕所的她早就顾不得可不可怕了,殊不知从她一走进后院时,杵在二楼窗边座位的男子就盯上了她。来到这古代最不方便的事情大概就是如厕了,在皇宫里还好有自己的闺阁,可是出来外面后就不怎么方便,好在这一路上纪承燁的安排都很体贴妥当,想到这…这心里竟有了些涟漪,她甩甩头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随便陷入任何情感,因为她的恐男症可不许她这样。
    如厕完走出来,躲在暗处的张奎立即从她身后环抱她,便想把人往更后面的暗处移动,李咸还来不及摀住她的嘴,秦芷辰惊吓的尖叫声已衝破寧静的院落…
    纪承燁和陆常心一个轻功飞跃过来看到此情景,已是目露兇光、气愤难耐,纪承燁一记飞踢,李咸便已被踢到旁边的花丛,瓷器花盆早已破碎满地。陆常心则是上前扣住张奎的手,一阵使力便让张奎痛的瘫软在地。
    秦芷辰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那股深藏在心中的可怕记忆顿时涌了上来,她颤抖、畏惧,失神的一直喊着:「别碰我。不要碰我。不要…不要…」人显得有些疯癲,纪承燁见到此情景尤为震惊,一样是那张无助畏惧的脸庞,不,比那更糟了。陆常心连忙上前就想把人打横抱起,他连忙的制止着他。
    「等等,常心,先不要碰她。」纪承燁一脸认真的说着。陆常心感到疑惑之馀,这才好好看向坐在地上仍是害怕乱喊的秦芷辰,他才理解的向纪承燁点着头。
    纪承燁蹲了下来看着捲曲着身子的秦芷辰,「辰儿,别怕。安全了。」他冷静的低沉嗓音试图让眼前泪眼婆娑的小妮子镇静。
    陆常心看着纪承燁的安抚后,「我押人去衙门,辰儿就交给你了。」说完,便揪起那二个歹人的衣领给拖了出去。
    秦芷辰依旧颤抖着,脑海里竟是那年的记忆。那是个下雨的傍晚,眼见着雨势渐大她着急回家,便捨了平常的路线反而走着捷径小路想快点回家,却没想到遇到酒醉的流浪汉硬是把她拖到草丛企图侵犯,她奋力的挣脱,人也被醉汉揍了好几拳,但为了保住清白即使身子孱弱,也刚好醉汉喝的太醉,她方能逃脱。但这可怕的记忆却伴随着她往后的十多年,是一抹不可抹煞掉的记忆。
    「辰儿,看着我,我是承燁,你安全了,别怕。」看着小妮子仍旧恍神,纪承燁也不敢轻易碰她,只是耐心的陪着她并持续安抚她的情绪。
    纪承燁的沉稳语气,却给了秦芷辰莫名的安定,她渐渐地从那思绪里回过神来,眼神里却还是带着畏惧的瞅着他,「没事了?」她哑哑的嗓音问着。
    纪承燁点点头,看着她的无助脆弱,他这心竟是这般的不捨与怜惜。他伸出手想要搀扶,秦芷辰看着他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
    「不用,我自己可以起来。」说完,她站了起身拍拍衣袍,最后才示意着回去。
    纪承燁也不勉强她,刚刚那一幕对他来说太过震惊,他只知道眼前的小妮子一定有过什么创伤才会如此,但眼下只能安稳的把人送回去再说。
    回宅子后,陆常心一行人在前厅等待,纪承燁看着乾隆和他们定是明白陆常心已把刚刚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这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秦芷辰也只是沉默,刚刚的状况让她太过震撼了。
    乾隆一脸面忧的说着:「辰儿…朕请太医来给你瞧瞧。好吗?」看着那苍白面容,他心是满满的不捨。
    秦芷辰看着大家都在,这下才安心了下来,她连忙摇头:「皇帝舅舅,不用了。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以后不会乱跑了。」她只想着古街风景,却没想过治安问题,这次是好运有着纪承燁和陆常心,下次也许就没那么幸运了。
    大家看着一向活泼的她是如此失落,看来这件事真是吓着她了。她看着大家也是尷尬,「我想回房休息了,皇帝舅舅你们忙吧。」说完也不等大家回应便转身离去,瞬时,她又回过头来看着陆常心,「常心,谢谢。」然后又看着身旁的纪承燁,不可否认的他给了她一种安全感,「谢谢你,承燁。」说完,便走了出去。
    接下来一连几天他们都待在扬州府,白天一行人会外出视察民情、拜访当地知府和重要驻守的官员,晚上回到宅邸再一起把白天蒐集到的情资互通讨论。秦芷辰虽然不知道查案一事,但那晚的事情还是让她心有馀悸,所以这些天她只在自己的院落活动也不愿出门。兰儿和巧儿知道自家格格差点发生危险,除了忧心也只能由着她了。
    傍晚,兰儿走进外间见着秦芷辰正坐在卧榻上拿着毛笔画画,她只是莞尔,知道这几天主子心情低落,但是画画却让她可以平静,她们也很赞成,何况主子画的画很特别,都是画些衣袍、服饰。
    「格格,皇上请你出来和大家一起用膳。」虽然知道她不想,兰儿还是开口问着。
    她停下笔抬起头看着她,「皇帝舅舅可有说一定要去吗?」她询问着。
    兰儿摇摇头,「皇上说都依格格意思。」她照实的把乾隆交代给她的话传达。
    秦芷辰听了又执起笔继续作画,「帮我谢谢舅舅了,我还是想自己在这吃就好。」
    兰儿只能点头说好,心里实在不捨她这样低落,叹了口气还是走了出去。
    许久有人端着晚膳进来,秦芷辰心想的确是巧儿该来了,还是继续低头画着她的设计图,连头也不抬。
    半响,发现巧儿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片寧静,秦芷辰才缓缓抬头却见眼前人竟是纪承燁而他只是微笑站在一旁静静看她。
    她连忙起身问着,「你怎么会来?不是应该在前厅和皇帝舅舅用膳吗?」说完,看着桌上已摆满了膳食,但碗筷却是两副。
    纪承燁耸耸肩坐了下来,「皇上要我陪你一起用膳。」他直接给了这个理由。
    「喔。那你可以走了,我不用人陪的。」秦芷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是乾隆的意思,这心里头竟然会有些不愉悦。
    纪承燁没有理会她的拒绝却是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他本就想过来看她,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也意外,这么多天没见她,他竟然会想她。刚好兰儿又过来回了她不与他们用膳,眼瞧着陆常心想来陪他,他便和皇上提了,还惹得三少窃笑。
    「坐下来一起吃吧,刚好我也饿了。」他看她没有动作只好这样说了。
    经过那天的事情,秦芷辰发现自己并没有很排斥纪承燁,也很意外的发现那天他安抚她,竟然可以让她觉得安心。经他这样一说,她也只好坐了下来,只是二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饭,并没有过多的交谈。
    纪承燁吃着饭边瞧着她,她真的跟以往有着太多的不同,但不可否认的这样的不同却有些吸引他,他可从没遇过一个格格敢这样泼辣的和他对骂叫嚣、整他、甚至是和他斗马。他发现她有着活泼也有着静,尤其刚刚她专心画画的样子,那个样子是深深吸引他的。
    「干嘛一直看着我,这样就会饱啦?」秦芷辰一直觉得他的目光太过挚热,她有些心神不定,或许在马场那日开始,她对他就有所改观,是这样吗?她并不想承认,毕竟她还是得坚持压制住这样的情感,除了她的心病,再来就是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去,如果有了情感,那只会造成日后的痛苦罢了。
    纪承燁只是浅浅一笑,「看着美人吃饭,的确可以饱。」这是内心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逗弄。
    「你下流。」秦芷辰就是觉得他老是摆一副高姿态、玩世不恭的样子令她讨厌。
    「搞不好你喜欢。」纪承燁不以为然的回着。
    「想得美,我才不会呢。」她嗤之以鼻的答着。
    他看着她又有精神和他斗嘴,他的心情却愉悦了起来,虽然她文静时的美丽很吸引人,可是看充满生气、泼辣的样子,那鲜明的性格更是楚楚动人。
    突然的,他认真的看着她问着,「你为什么突然不想嫁我了?」他可还记得她着急地衝往御书房要退婚的事情。
    秦芷辰愣了一下,却又连忙答着:「你不也很讨厌我,不想娶我?」
    「那如果我想了呢…?」纪承燁没有犹豫的问出这句,自己也颇意外。
    她不假思索地答着,「就算你想,我也不愿意嫁。我喜欢自由自在,何况你是贝勒爷,有着大府第,我不想被拘束。当然,我的爱情也很小气,我只给专一的人。」
    她说的认真,却让纪承燁听的讶异,原来这是她对爱情的希冀。
    秦芷辰看他半响都没有说话,她也知道他不可能接受这种专一的观念,但这又如何?她也不想去改变他,即使她动了一点心,也要立即让这样的情感烟灰云散,她只要对他淡然、冷漠,再拿出高标准考验他,或许由他或是他的阿玛纪亲王来做退婚会比她去跟乾隆说来的容易。
    纪承燁看着她觉得实在有趣,对他来说他这一生也只想要一位妻子而已,纳妾从不再他考虑的范围以内,女人一多只是麻烦祸乱罢了,在宫中这些年看的还不多嘛…所以对于秦芷辰的爱情期待,他认为他是可以满足她的。但是自由、不受拘束,他何尝不想拥有呢?在宫里为臣的日子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谁没期待过那笼外的世界,只是他们都是有着身分的人,这一辈子就注定没有这样的福分。
    「我很愿意做专一的人。」纪承燁挑着眉,颇富饶兴的看着她。
    秦芷辰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认真的,可为何?男人的劣根性吗?想要征服?她也不含糊的告诉他,「那日你也看到了?我对男人触碰有恐惧,我可给不了你什么,所以你还是去退婚吧。」直接断了念头,是最好的。
    纪承燁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她愿意坦承她的弱点也好,那么他就更有理由保护她。「那我会让你慢慢接受我。」纪承燁也回的明白。
    秦芷辰是惊愕的,这男人是怎么了?在这以前她可是听了不少他对她的不满意和嫌弃,甚至和她吵架也不留情面,甚至可以让她在马场出糗,而且她都说的那么明白了,她这样的毛病哪个男人可以接受,他竟然要等她,怪了。
    不,这一定是故意的。只是男人那劣根性的征服感罢了。她得守好自己的心,绝不可以因为他而沦陷。
    自从纪承燁撂下这么一句后,过几日他们便离开扬州继续南下。这一阵子不只秦芷辰觉得奇怪,其他人更是瞠目咋舌,因为纪承燁对秦芷辰异常体贴、关怀备至、竭尽所能的讨好,而且无时无刻的注意她的行踪,就只为了保护她。
    马车里,秦芷辰正拿着刚刚经过一个小村落她只不过瞧了一眼的枣泥糕,那纪承燁便赶紧的买了下来拿给了她。乾隆看着纪承燁的举动只是微笑并不多做评论,兰儿和巧儿可高兴极了。
    马车外,大家经过连日的相处,陆常心也早和四少打成一片。
    永锡看着纪承燁喜不自禁的笑脸,「承燁,你这阵子是怎么了?太怪异了你。」
    「没错,你真的对芷辰动心了?」庄言书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问着。
    元子樺自始自终都认为秦芷辰的变化,绝对会让纪承燁着迷,所以对他这几日的行为,他可不感到意外,所以他只是微笑不说话。
    纪承燁听着他们的疑惑,没有太多解释,「是的,可小妮子不愿接受我,我得让她心甘情愿地爱上我才行。」
    陆常心听了只是微笑,然后缓缓的说着:「欲速则不达。」话里还有话呢。
    但纪承燁明白,他带着自信的笑容又看向马车,就对视到了也偷偷看着窗外的秦芷辰,这一对眼,秦芷辰这心实在是慌乱的可以。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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