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久,纶纶总算停下脚步,但情况逼得他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雾嵐的人从右方前来,而独孤王的人从后头追杀,两批人马都想拦截我。
    夜色昏暗,朔月高掛,惨澹的光晕衬出夜幕的玄色,深沉得彷彿黑洞,墨色令人无法直视,远方的大楼林立,灯光闪烁,使这堆废墟更加幽暗,四周静謐,整个世界似乎都睡了。
    望着四周,我拍了拍纶纶的肩,从他身上跳下来,指尖泛白,我紧紧地握拳,握住那股冰凉。
    「谢谢你。」我用沙哑的声音开口,细微到只有我们俩听得见,「你为我做得够多了,剩下的,我会自己面对。」
    闻言,纶纶连忙道:「不!我怎么能……」
    「够了!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啊!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躲在你身后的学妹了!」
    闻言,纶纶一震,看向我的眼神复杂不清,沉默一会,他缓缓开口:「那么……我们就一起对抗!」
    对抗谁?难不成纶纶要连雾嵐也一併攻击吗?这怎么行!
    然而我还来不及开口,两方人马已不再观望,直接上前掳人了,我拿出粉心匕首,和纶纶背对背,我知道逃脱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总有办法的!
    「姿媚!」
    左手臂一凉,紧接着火辣辣的疼,我根本分不清是哪方的人,甚至到最后我和纶纶分散了,我换上纶纶事先替我准备的雾嵐制服,然后戴上统一的面具,能暂时混淆眾人。
    「报告,发现目标。」一旁有人低语,其他带着耳机的人似乎锁定了谁。
    被发现了?我惊慌地转头,却见他们追着某个有着相同面具、身形、粉色制服的女生。
    原来是替身。松口气的同时,我略为诧异地想着,这是雾嵐的计画吗?可是他们不是想直接砍了我?纶纶的计画也没提到这部分,到底是谁的安排?
    雾嵐和独孤王两方人马打起来了,我试图在混战中找寻朔朔的身影,却找不到,甚至找不到菁英小组,匆忙地躲过混战,我回头看也没发现独孤王,倒是白与季绚霏跟雾嵐杀手廝杀得一身红。
    总不能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发现!往四处看了看,正想往一旁的废弃大楼躲,却被拉住了,我惊慌得想把手抽走,然而那人的力量更大,我被他带入怀中,焦急之际,却闻到熟悉的紫罗兰香。
    是朔朔!
    我倏地转头,朔朔的面具全黑,一袭黑袍更让他隐入黑夜,风把他的紫发吹得狂乱,桀敖不驯的一抹浅笑,强大的气势令人震慑,整个人宛如恶魔!
    而如今,我祈祷能被恶魔拯救。
    「去顶楼。」
    听到熟悉的温润嗓音,以往我对他的命令儘管质疑但绝对执行,可这回我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快去。」朔朔再次开口,听得出语气中的不容质疑,我只好依言,低调地往废弃大楼跑去。
    一面跑我一面按捺住不安的思绪,不,朔朔不可能那么做的,他们可是他的下属、朋友啊!我愈跑愈快,彷彿要把所有的怔忡不安都甩在后头。
    跑到楼层的一半,我不禁停下脚步,望着底下的廝杀,内心一片沉痛,他们都是无辜的啊!为、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唉!」我深深地叹气,不忍再想,也不愿再看,然而,我刚迈开步伐,便听见底下的骚动,连忙回头看,独孤王不可置信地说了几句话,接着独孤王那方戴着耳机的人愣了愣,即便是混战仍迅速地撤退。
    可是,来不及了。
    「砰砰砰——」接连好几声的巨大声响,爆炸的火光与热度刺痛了眼,我被轰天巨响震得往一旁倒,瞠目结舌地望着天上的战斗机,臆测竟成真。
    但他、他怎么能……
    「不!不要——」我对着底下的狼藉大吼,几乎用尽全力,却彷彿仍嫌不够,不知道吼了几次,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因此逃过一劫,直到背后传来枪声,我才惊醒,连忙迈开步伐往楼上跑,我的叫喊似乎引来不少人。
    我低估了两方的实力,还有不少的人在后头追赶,我没有时间思考究竟是底下的人躲过爆炸,还是加派了人手,只能奋力往上衝。
    好不容易到了顶楼,我大力推开生锈的铁门,正要走进去,却被冰冷的声音喊住。
    「叶姿媚,你若走进去,我就把这人杀了。」
    是白!我紧张地猜谁被抓住,朔朔?纶纶?菁英小组?
    我回头,只见白的电力枪顶着那人的额头,而枪的高温几乎把那人灼伤。
    而那个人只是一名素昧平生的雾嵐杀手。
    他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红色,有些伤口以凝固,留下乾涸的血渍;有些仍汩汩地流出血,殷红刺痛着我的眼。
    即便遍体鳞伤,他仍不肯屈服地抬着头,脸上尽是骄傲神色,彷彿为了雾嵐牺牲义不容辞,他见是我,用嘴型吃力地説:「快进去。」
    「你踏进去,我就杀了他。」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知道我容易心软。
    闻言,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在我当人质的这些日子,他虽然嘴上说和我闹翻,但也没对我动用私刑,甚至听说还要独孤王别杀我,他对我并不差,现在这样,到底是出自本意,还是听令行事?
    「我很想念在玄色工作的调酒师,白,那个叫我媚的温文男子。」语毕,我一愣,我竟不自觉地把心中想法说出口。
    闻言,白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平淡地说:「那只是偽装罢了。顺便提醒你,雾嵐的那些人可拖不住独孤王他们太久,你确定仍要走进去?」
    怎么可能!菁英小组很强的,再加上朔朔,还有各式战斗机、武器,肯定会赢的!
    「别想了,他们根本没亲自去打。」白看穿我的心思,冷声道:「你以为雾嵐为何可以纵横杀手界多年?靠得就是无情!」
    白的眼中盛满愤怒,「他们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人、牺牲多少东西,他们只在乎目标!」
    再拖下去会有危险的,打斗声愈来愈接近,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我得赶紧进去顶楼!
    但眼前这个人……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我往前撞开白,意料之外的攻击让他微微诧异,但仅一瞬便反应过来,但一瞬间就够了!我把伤重的那人推入顶楼——既然朔朔叫我去顶楼,那么那里肯定最安全!
    白趁我推开那人时抓住我的手臂,我也马上反击,触碰着粉心匕首上的凹槽,毒药便往白身上射出,他接连几个闪身躲过,但不免有漏网之鱼,接着毫不留情地对着我开枪,明知来不及,我仍下意识地闪躲。
    「啊啊啊!」我惊声尖叫。
    一抹人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前,将我抱住往一旁翻滚,我清楚地看见电力枪发出的炙热白光灼伤那人的右手和左腿,但他却毫无滞碍地反击,白应声倒地,甚至连挣扎也无。
    「白……?」我呆愣着望着倒地的白,却硬是被推入门内,连多看一眼都是奢侈。
    「……罗紫朔!」怒吼声使我清醒了些,我连忙转头,独孤王正走上阶梯,却目睹白倒在血泊中,愤恨染红他的双眼,他的电能双枪朝四周扫射,瞄准在场雾嵐的每个杀手,枪枪准得令人心寒。
    「我就看要杀多少人,你才肯现身!」
    闻言,我紧紧抓住朔朔捂着我的嘴的那隻手,他却连一丝动摇也无,只静静地看着一个个雾嵐杀手在他面前倒下。
    不、不行!快住手啊!我拚命地想吼叫,却被朔朔硬塞了某个药丸,嘴被摀着吐不出来,我不愿吞下,但它却在口中慢慢溶解了。
    过了几秒,朔朔总算放开我了,我张口欲说话,却发现自己哑了!我杏眼圆睁地看着朔朔,后者却盯着外头发狂的独孤王,连看都不看我。
    你、你竟然对我下药!我瞪着朔朔,却什么也做不了。
    闷哼声不断,雾嵐杀手的自尊不准他们哀嚎,但我听得痛心,那可是一条条人命!为什么连眼也不眨就杀了那么多人?
    「哼,等我把这里轰成渣,看你躲哪!」独孤王把视线所及的人都解决之后,拿起重型枪械破坏周围。
    虽然顶楼的门已被锁住,但独孤王只是因一时失去理智才杀光四周的人,而不是直接衝进来,等他恢復后,会马上衝进来的,届时该怎么办?
    「独孤衝进来后,菁英小组会和他缠斗,我负责保护你。」朔朔的语气突然转为轻松,语气随意,「若有意外,菁英小组会辅佐新王上任,也请你做好份内事。」
    意外?怎么能有意外!绝不能有意外!
    门被炸开了,独孤王带了几十人进来,接着菁英小组从四处现身,双方打斗声不断,独孤王没有出手,而是视线四处搜寻,过了一会,还是看着手上的某个仪器,接着目光锁定我们。
    「你真不愧是搞暗杀的,我竟无法感觉到你的存在。」语毕,独孤王走向我,「你有当刺客的资质,我能感觉得到你的位置,但很微弱。」
    这是最后的称讚吗?我讲不出话,只好瞪着独孤王。
    见状,他彷彿懂了什么,诡笑道:「连对情人都那么无情?竟然让她哑了?哼!也好,杀她时才不会被刺耳的尖叫折磨。」
    面对独孤王的讽刺,朔朔至始至终保持缄默,仍然一脸淡漠,彷彿他只是个旁观者,看着一齣主角为独孤王的闹剧。
    见状,独孤王火大了,朝一旁打斗中的简晨宏开了一枪,简晨宏正一个闪身躲避敌方挥拳,便被打中手臂,他表情扭曲了一瞬,然而敌方攻势使他无暇检视伤口。
    「罗紫朔!我不许你对我视而不见!」
    独孤王的吼声在耳边爆炸,我却看着简晨宏俐落的身手,开枪和挥拳同时间发生,怎么想挨一拳都好过中弹,他是一时疏忽,还是故意不躲?
    我转头看着将我环住的朔朔,他的眼眸幽暗,深邃得看不透。
    那刻,彼此竟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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