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座有两个人,都失去意识了,赶快派两台救护车来。」
    「嫌犯驾驶一辆蓝色卡车,沿线调监视器,一定要把人给我抓到。」
    …
    邵如松意识涣散,感觉周围聚集了很多人,但声音却离自己很遥远,像是隔了一层水,身体轻飘飘的,彷彿掉进大海里一般。
    四周一片漆黑,邵如松独自一人待在这片黑暗中,所有感官全被剥夺,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感觉似乎有一个月,又或者更久,他一直等一直等,就像是在等待宣判死刑的囚犯一般。
    这天,他的四周突然出现一片光亮,邵如松缓缓抬起头来,看到个温柔漂亮的女人正对着自己笑。
    邵如松先是愣神,反应过来后睁大眼茫然无措道:「妈,是你,是你对吗?」
    那个女人伸出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邵如松抱着她大哭:「妈,这些年我好想你。」这一瞬间,他就像个纯真的孩童一般对着母亲撒娇。
    女人小心翼翼地落了个吻在他的额头,然后微微一笑,如同春天盛开的花朵一般。
    「妈,你说话啊!你怎么都不说话?你是来带我走的吗?」邵如松抬起头激动地问。
    女人将他推开,身体逐渐升空,变得越来越透明。
    「妈,你又要走了吗?别走!」邵如松大喊。
    女人挥了挥手,张开口说了些什么,声音轻飘飘的,随着风传到邵如松耳边,总算是听清楚了。
    「还有人在等你。」她是这么说的。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屋顶,耳边摆着的机器规律地发出滴滴声,空气瀰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十年前是如此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这次,还有人在等他。
    邵如松艰难地动了动脖子,他好想看到江元寒,现在就想。挣扎着甩开身上插满的管子,他扶着栏杆下床,触地的那一刻双腿一软,砰的一声跪坐在地上。
    外头医护人员听到动静连忙衝了进来,七手八脚将邵如松抬回床上。
    「江元寒在哪?我要见他。」邵如松激动地喊着。
    两个护理师使力压着他,另一个人正迅速地将他甩开的管子再插回去。
    「江元寒呢?他在等我,他一直都在等我。」邵如松挥舞着手臂,纵使他现在全身上下都还在痛,且伤口因为剧烈动作而又裂开,正微微往外渗血,他还是坚持要下床找人。
    主治医师收到通知匆匆赶来,帮他打了个镇静剂,邵如松这才安分下来。
    「求你们了,告诉我江元寒怎么样就好。」邵如松躺在床上,眼神无力地望着天花板哀求。
    医护人员面面相覷,现场气氛凝重,邵如松听到脑袋「轰」的一声巨响。
    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只有自己活着。
    使劲力气又想起身,医师眼明手快将他压了回去叹口气道:「冷静点,他还活着。」
    邵如松瞬间松了口气,刚恢復意识不久,身体禁不起他这样喧闹,四肢瘫软后又沉沉睡去。
    走出病房,医师转头问护理师:「病人江元寒怎么样了?」
    翻了眼病歷护理师道:「一样在icu观察,依旧没有恢復意识的情形。」
    医师摇了摇头说:「这个礼拜再不醒来,之后要醒过来的机率就很低了。」转过身走进下一间病房他道:「一切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了。」
    再次醒来后没多久,警察就马上来找邵如松录口供。
    「邵先生,抱歉打扰您休息了。」眼前这位自称是总局刑侦大队长的人说。
    「人抓到了吗?」邵如松有气无力地问。
    队长一脸歉意的摇头道:「没有,那辆卡车是偷来的,沿途监视器也都没拍到犯人的脸。」
    邵如松低下头沉思。
    「请问您当天有看到犯人吗?任何一点特徵都可以说。」
    邵如松仔细地搜索脑中的画面,他记得当初打电话报警时有回头望了一眼,隔着玻璃有撇到犯人的模样,寸头、黑皮肤、年轻的男人,似乎有点印象,突然他想起来了,就是在饭店大厅见过一面的男人。
    队长连忙记录下来,再简单问了几件事后就率领队员离开,一帮人走后,下一个进来的是郭青安,他拎着一袋水果。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郭青安拉了把椅子坐下,把水果放在床头边。
    邵如松笑了笑:「没想到是我先进医院。」
    用力拍了他的床郭青安皱眉道:「别开这种玩笑,我可不想跟你争这个。话说总局那帮人真是废物,不但让人给跑了还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我向上局请调进去也被驳回。」
    邵如松看着窗外道:「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报警时的对话内容都会录音吧!」邵如松问。
    郭青安点头:「是啊!为了保障两方的权益,全程都有录音。」
    「你能帮我拿到我那天的录音档吗?」邵如松语气平淡。
    「嗯…我接警中心有朋友,私下找他调应该可以。不过你要这个做啥?里面有破案的线索吗?」郭青安疑惑。
    邵如松转过头去,轻轻笑着说:「有比那个重要的东西。」
    郭青安办事效率高,晚上他就把音档传到邵如松手里。
    「兄弟,我为了复製音档免不得听到里面的内容,我只能说…祝福你们,他一定能醒来的。」
    「谢谢你,他一定会醒来的,他说好了要我等他。」邵如松眼神坚定地回。
    郭青安摇了摇头,收起手机加班去了。
    点开音档,前面是一连串的杂音,然后是汽车碰撞与尖锐的煞车声,那天惊心动魄的画面涌上心头,邵如松呼了一口气后快转。
    终于,听到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縈的声音,邵如松放慢音档。
    「邵如松,我爱你,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爱你一人,不管几次,就算你推开我,我都会一直爱你,至死不渝。」
    当时情况危急,透过手机收音不算是清晰,但邵如松听得很清楚,彷彿江元寒现在就在旁边对着自己说。
    听完一次,邵如松又倒退回去再听一次,这天晚上他就这样抱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听着。
    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他还是呆愣地坐在床上,一颗斗大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明明距离自己醒来才过一天,他却彷彿和江元寒隔了一世纪不见。
    「我好想你,元寒,我好想你啊!」邵如松抱着头痛哭,原以为自己等的下去,但他突然害怕了,怕自己连一秒都撑不过去。
    等待,竟是这么寂寞。
    隔天,邵如松在医师的允许下坐着轮椅到icu外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全身上下包着的纱布密不透风,身体四周插着密密麻麻的管线,但邵如松一眼就能认得他是江元寒。
    第一天,邵如松说:「江元寒,谢谢你等我十年。」
    第二天,邵如松说:「对不起,都是我太笨了,让你等这么久。」
    第三天,邵如松说:「这次不管几年我都等你。江元寒,我爱你。」
    之后的每天他都会来找江元寒说话,每一天都会不断说着「我爱你」,就算知道他听不见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说,就像是在弥补两人错过的这十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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