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插播一则最新消息。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在c市西区发生一起死亡车祸。黑色小轿车闯红灯,高速撞上正要经过路口的蓝色休旅车,力道之大,休旅车整个翻了一圈,而休旅车上一家四口中的三人当场死亡,另一人虽然保住性命,仍身受重伤,目前已送往……」
    孟语洁空洞的眼眸凝视着病房的天花板。
    面对护理师的关切,她只是眨眨眼,目光始终没有望向护理师的方向,更不曾回话。
    孟语洁彷彿在失去家人的同时,也丧失言语能力。
    脑中一片空白,组织不了一段完整的句子。
    不久前,她还在跟妹妹孟语霏吵架,跟孟母闹脾气,可是,现在,她的身边却已不见他们的身影。
    终于开口询问护理师家人的去向,却见护理师的脸色沉了下来,本应该隐藏的情绪,从她的眼神洩漏了一切。
    她懂了。
    原来,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地活着。
    她的家人……都走了。
    孟语洁的身躯开始颤抖,她想大声哭泣,却挤不出半滴泪水,最后甚至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护理师没有制止她,而是任由孟语洁放声大笑。
    病房内充斥着孟语洁的笑声,隔壁床的病人受不了她的笑声而出声斥责她,但,孟语洁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一味大笑,直到再也笑不出来,她躺在病床上大口喘气,心里彷彿有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护理师注意到孟语洁的异状,赶紧按下病床边的呼叫钮,医生随即赶到,发觉孟语洁的情况不稳定,立即帮她注射镇定剂,孟语洁颤抖的身躯才终于缓和下来。
    「可怜的孩子,失去了家人,等到她再次醒来,听到她双脚的状况,可能……唉──」医生低头望着因为注射镇定剂而昏睡过去的孟语洁。
    成为医生多年,却怎么样也无法习惯生死离别,看到孟语洁因为失去家人而痛苦,他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更是发自内心,对孟语洁的遭遇感到同情。
    昏睡的时候,孟语洁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一切,是正常不过的孟家日常。
    她跟妹妹孟语霏从过去到现在都已经准备要升大学了,却还是成天吵架,每次都会惹得孟母变脸,但孟父都会率先跳出来缓和气氛,这才让两姐妹躲过一劫,然而,下次,两姐妹仍是学不到教训,继续上演吵架戏码。
    这便是孟家的日常,虽然每日在吵闹中渡过,但,温馨的时刻还是有的。
    只是……这个家,带给她较多温暖的人,还是只有孟父。
    梦的尾声,孟语洁站在一面全身镜前,镜子倒映着孟语洁的身影,却唯独少了她的双腿,完全无法倒映在镜中。
    被这一幕吓着的孟语洁,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的呼吸紊乱,额上满是汗水,慌乱的情绪久久无法恢復平静。
    霎时,她不顾手背仍插着针头,硬是用插着针头的手拉开身上的棉被,想要确认自己的双脚是否还在,而不是如梦境尾声,镜子倒映不出她的双腿。
    拉开棉被后,双腿依然存在,但,当孟语洁试图转动脚环以及最简单的抬脚动作的时候,她的脚,一点反应也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孟语洁如何敲打、揉捏,她都无法感受到任何痛觉。
    孟语洁疯了似的开始乱扔枕头,她更是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牵强地坐起身,用手将自己的双腿一隻隻地抬下床。
    她无视匆忙赶来的护士,待双腿确实踩到地面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身躯,儘管拉扯到身体各部位的伤口而引起剧烈疼痛,孟语洁仍固执地,想要站起身,想确认自己的双腿并非毫无反应。
    然而,就在孟语洁原先用以支撑的手离开病床的时候,她的身子瞬间滑落,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面,她的脸上写满震惊。
    方才那一摔不仅吓坏身旁的护理师,更让孟语洁确认自己的双腿,已经无法正常行走的事……
    孟语洁在两名护理师的协助下躺回病床,护理师稍微谴责她几句,无非是骂她不懂得爱护自己的身体,受伤了还逞强,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这些话,孟语洁全都听进去了。
    半晌,她才弱弱地开口,「失去了家人的我,如果再也站不起来,那我活着,还有任何意义吗?护理师,请问我……还能站上球场打球吗?」
    身为羽球选手,儘管她参加比赛,没有什么优异的表现,可是,这是她唯一的专长,是她无趣的生活中,唯一一个能够令她露出笑容,并获得父亲肯定的东西。
    倘若连继续打羽球的资格都被剥夺了,那她……还真希望自己也能在车祸中离开。
    孟语洁已经彻底失去一切,她,不知道自己苟活于世上的意义为何,不懂上帝为何要夺走她的家人,却独留她一人,孤零零地活着;为什么要摧残她的梦想,连奢求一丝希望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将她……打入深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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