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直至回了幽篁阁后才收到萧瑒来信,方才知道他们分别不过这些时日,竟已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书信告诉萧瑒自己不便出阁的情况后,萧瑒先回了华山,告知过师父扬州与丹溪谷和紫阳派三处动乱,方才动身前往幽篁阁与杨若会合。
    华山派则知事态严重,忙与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与恆山派等其馀四岳剑派同盟而出,下山助丹溪谷重建,同时最重要的,更是要一同剿灭乱党。
    燕王伙同河间府尹与江寧府尹密谋造反,势力竟已渗入江南西南一带,如今见事态暴露,更有孤注一掷之意,已于燕北起兵,直接断了燕云十六州联系,岌岌可危……
    这事,杨若自也得告知自家不知云游到哪儿去的师父。那厢裴水月知晓如今事态严重,总算也来了书信告知杨若不日赶回,要细问她事情如何。而她几日后见着萧瑒,又忙不迭急得与她问东问西。
    「叶轩竟然才是伙同燕王下毒蛊的主谋?这小子,隐藏得可真深,我竟然一点儿没看出来!」
    听她说完,她一拍大腿,当即跟着气愤起来。难怪叶轩要让她和燕青不必去观礼,当真是大意!可随即她又想,这人都死了,还是尹晞亲手了结的……又不住摇头叹气,「小晞可真倒楣,遭逢这样的变故,肯定伤心极了……」
    「是啊。不过她现在一心投入重建丹溪谷之事,谷主也已被我师父他们救回,有点事情能忙,还算过得安好。而如今紫阳派中,代掌门叶正也死了,大哥叶承武功还被废,又死了许多与叶正亲近的高手……叶家只剩武功最弱的叶家小妹能继掌门之位,我看,怕是要一蹶不振好些年。」
    萧瑒在信上知道她在扬州刺史府差点给燕王的人暗算得没命后,吓得不清,也没想她这处既然也能发生这么多事。好在赶过来瞧她时,看她正在养身子,人过得不错,也才算松口气。
    外头都传是扬州刺史杨玨拋妻弃女,遭得老天爷天火降罚,一家惨遭灭门。除了庶女下落不明,唯一活着的江氏江夫人被人发现时衣衫不整,似乎因得受了太大刺激,满嘴胡言乱语,时哭时笑的,不知道骂着什么,大约是疯了。
    其馀并无活口,都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至于江氏,现在已然被带回了江寧府,叫人不胜唏嘘。
    「你呢?你之后又打算如何?」交换过情报,萧瑒感叹地舒了口气,又再抬头看她问。
    说起来,杨若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她一来,便缠着要她教她些剑法掌法,说是生死关头时灵光一闪,叫她使出了未曾用过的掌法,便起了学习的兴致,还不知道哪儿弄了把轻剑──这不,她才坐下歇了一会,又在院子里摆弄她方才教她的几招调气运掌之法,像真要认真学剑法的架式,倒是叫人新奇。
    「我呀?我避过这阵风头,练练武功……然后,去丹溪谷看看小晞,看能不能帮上一帮……再往北走走唄。」
    说起要去往北方时还有些心虚,杨若故作若无其事地,假装正尝试运掌调息──虽说是交换情报,可心里到底有些彆扭……她自然就,就没把与燕青的事告诉萧瑒。
    说了肯定要被笑话,她才不干。
    不过,有了萧瑒指点,她这几日来也算掌握了许多诀窍,愈发得心应手。只是这真正的剑使起来比起软剑还是重得多,她自幼就懒得学这些近战功夫,现在才想学──自然还得吃点苦头。
    没办法,人在江湖行走,这番险些丧命方才让她真真切切明白,这些近身的武功还是不可少,否则她下回若再遇到,还得靠人救,多窝囊啊。
    「也好。外头现在正打着寻杨氏遗孤的幌子找你呢,你在这儿避风头得好,免得出事。」萧瑒看她难得发愤图强,颇感欣慰地点了点头,可想起别的事,随即又与她追问,「不过燕青呢?他就这么回雁门关去了,啥都没说啊?」
    「呃……」
    杨若眼神躲闪,左右不敢看她,就随意摆弄架式开始装忙,「他,他能有啥说啊,有急事自然就回去了唄。」
    瞧她这反应,萧瑒早猜出他俩这段独处时日必有猫腻,但杨若一向要面子,她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该教育的还得教育,「你呀,那人是你没个分寸撩拨来的,你可别做负心女,欺骗人家感情。」叹了口气,萧瑒语调语重心长的,长辈似地同她絮絮叨叨,「我虽对那帮子男人都没好印象,但看那燕青,倒像当真一门心思为你好的。」
    杨若撇撇嘴,没想她竟然还帮腔,有些不乐地嘀咕:「知道知道──唉,我们小瑒,人老了呀,竟然比我师父还能囉嗦……」
    「还怪我囉嗦?那行,我不教你剑法了!」
    「哎呀──我哪儿敢啊,小瑒你可对我最好啦──」
    欢声笑闹间,总算让她打马虎眼敷衍过去。
    萧瑒知道她向来爱逞强,终究是担心,在幽篁阁待到了裴水月回来才离开回丹溪谷。
    而裴水月回来后,杨若则把在杨家密道中搜到的往来罪证交给了她,好让师父透过师丈那儿想办法送到皇帝眼前,要治江伯达的罪──虽然大多都被江水给模糊了字跡,但物件多,到底应该还有些有用的,总比燕王只那封信要好得多。
    外头风风雨雨,她还得避祸,消息便全只能来自师父。裴水月留在幽篁阁待命,师丈则去了京城上报此事,只知江伯达深耕多年,非一日可除,还需慢慢拔其于江南一代的根基才好发落。
    她除了每日勤加练武,似乎又恢復原来混水摸鱼的日子,好似在桃花源,任凭天下如何大乱都与她无关。
    燕青偶尔会来信给她。但大男人不善写家常信,说的大多是战况之事,掺杂的关心也突兀得彆扭,诸如天冷早睡、或习武要诀之类的,有时正经得叫她发笑。她自然也会给他回信,说的多是些旁的家常事:说天冷了,说昨日偷喝了师叔珍藏的桃花酿,说最近练剑练得如何……
    「阿若,新春将至,不知你那儿都是如何过的?此处荒芜,院中尚有梅花几枝,可惜不能折与你一瞧。」
    「随意过唄,阁主他们老人家都去帮着解决燕王之乱了,今年阁中人少得很,哪儿有人一块过新春。」她提笔回信,说来奇妙,他字跡端正慎重,写的内容也简单,她往窗头一看,却彷彿真能瞧见他口中梅花几枝──好似她此刻也在雁门,正陪他过冬。
    「幽篁阁虽无梅花,但春来时有桃花满园。阿青,你届时得空,可来一看。」
    燕青开始写得还生硬,后来会与她说些别的,偶尔隐晦表达思念,会被她若无其事地装没看见。但后来来的信越来越少,她没多想,只想大约是战事紧急,他没空提笔罢。
    直到一日,她起床晨练时看师父神色凝重地在她房门口等着──她眨眨眼醒神,看师父面色踌躇不安的,不知犹豫些什么,只忧虑地蹙着眉头看看她,半晌,方才终于出声。
    「小若、师父的乖徒儿,师父这几日前得来一消息……想了几日,终究还是得要让你知道的。」裴水月垂下眼,长舒一口,叫她睡眼惺忪里迷茫地被她郑重握住双肩。
    「燕王反军策反燕云十六州,几日前攻入河北。燕家军驰援太原时遭到埋伏……主帅折歿。」
    师父语气沉沉,一时叫她愣得不知如何反应,只听她又张了张嘴说道:
    「那支折损的燕家军……是小阿青所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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