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初夏。
    初夏的山风,早晚有点冷,中午感觉凉嗖嗖的,甚是宜人。
    梅生象往常一样,提着饭篮想着心事蹦蹦跳跳地上山去给净心师太送饭。二师姐桂花不止一次地给她讲起净心师太的事。净心师太是天佑祖师太救上山的,后因身患癆病,而且双脚残疾,被净灵师太禁在山上。二师姐还叮嚀她,净心师太的餐具是单独使用的,不能跟恒山上其他人混用,而且不能跟净心师太有身体接触,以免传上癆病,这些梅生都记在心里。
    其实净心师太所居的“山上”,也是在恒山上,相距恒山本部只有大约一里地的路程,位置在高处,靠近山顶上,所以恒山弟子们都叫它“山上”,这个地方是一个差不多有三间房屋般大小的天然洞穴。
    净心师太比净灵师太小七岁,是师姐妹的关係。净心师太得病后,师姐净灵师太还是一样地照顾着她的这个残疾的师妹。
    天气清朗,中午的阳光火辣辣的。梅生还没上得山来,走到半路就觉得热,又走了一会,因为是上山,热得更厉害,背上、脸上开始出汗了。梅生下意识地停下来,脱掉了身上的薄棉袄,掛在路边的树杈上,穿着单衣上山了。
    净心师太吃完饭,梅生伸手拿起饭碗往篮子里放。正是这一伸手,出事了。
    以前梅生穿着棉袄,袖子罩住了手背,现在梅生穿单衣,手背在外暴露着。净心师太一眼就看见梅生左手背上有一块胎记,而且胎记正在手背正中。净心师太突然双掌发力,一股气流直冲梅生的胸部,顿时掀开了梅生的上衣,露出胸部,梅生下意识地赶紧用手捂着胸部,但净心师太还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梅生左胸部上的一颗黑痣。
    净心师太脱口问道:“你是青青还是秀秀?”
    净心师太离开秀秀时,秀秀只有两岁,离开青青时,青青只有七岁。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她是怎么也认不出她的两个女儿了。
    梅生惊愕地痴痴地看着净心师太,半晌才回过神,怯怯地答道:“俺是秀秀,师太怎会知道俺乳名?”
    “秀秀,秀秀,俺的秀秀哇!”净心师太说着就伸手前来想抓住秀秀,梅生赶紧后退了两步。
    “我的妞,秀秀,俺是你娘呀!”净心师太情不自禁地吼着。
    梅生开始还有些懵,但一想起爹经常给她讲起她娘和姐姐的事,知道她还有个姐姐叫青青,心里开始疑虑起来。
    “秀秀,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呀?你怎么不在刘家湾了?你爹呢,他怎么了?”
    梅生把她如何来到恒山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至于她爹的事,自从半年前她被毛子掠走后,也不知道了。
    净心师太感慨地是,真是女大十八变呀,秀秀从一出生,就不像姐姐青青那样是个好看的女娃子,而是个小丑妞,想不到现在出落成了一个如此美貌的大姑娘。显然,梅生并没有把净灵师太给她用易容术变脸的事说出来。
    “哎呀,咱们母女真是命运多舛呀。”净心师太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娘十七岁的时候,赶上蝗灾。你外公带着全家人从长垣范家村往南逃荒,路过刘家湾时,你外公便将为娘向你祖父换得二斗高梁,给刘家做媳妇。当时你爹已经四十二岁了,因为家穷,再加上你爹又是个憨子,一直没讨上媳妇。就这样,娘就算嫁到刘家了。”
    净心师太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第二年你姐姐青青出生了,过了两年娘又生下了你,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整日有两个孩子的吵闹声,也算是个家了。可惜好景不长,在你二岁那年的夏天,义阳大盗朱光清领着一伙盗贼把娘和你姐姐抢走了,因为你太小,不停地哭闹,就扔下了你。后来朱光清把娘卖给了陈大洼的陈圆外做下人,娘就带着你姐姐在陈圆外家做活。娘在陈家呆了几年又出事了。一天,娘到后山上去打猪草,没想到陈家的二个长工遇见了。那俩长工心生歹意,扒掉了娘的裤子,行了苟且之事。事后,那俩畜牲又怕劣跡败露,要杀人灭口,就地挖了一个坑,要活埋为娘。刚埋了不到一半,娘拼命地大喊救命。也算是贱命有贵人,碰巧天佑师太带着恒山弟子路过,听到娘的哭喊声,打伤了那俩长工,救了娘的命,并把娘带上恒山,入了恒山净字辈弟子。”
    净心师太说罢,便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原来净心师太跟着天佑师太上恒山练了三年武功,天佑师太就圆寂了。净心师太当时正值青春少妇,突然没了师父的管教,饥渴年华,实在忍受不了青灯寂寞,再加上两个女儿一直让她牵肠掛肚,不能释怀,于是乘机偷偷溜下恒山。
    净心师太下了恒山,便换上了普通民妇的装扮。她一路打听南去义阳的方向,紧走慢赶,三日后的傍晚来到了义阳附近的明港镇。
    净心不知不觉地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伸手一摸,身上早已分文不剩,一个铜板也没了。净心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前行,此时她心里已有了好主意。出了镇,不大会就寻了座庙。
    庙宇一直都是流浪的叫花子的偷食地,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几块猪头肉吃。
    净心来到庙里,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一来庙里可以歇歇脚,过个夜,比在野外露宿强多了,二来还能捡些供品吃,填填肚子。
    净心一进庙,果然闻到了肉香味,赶忙走到香案前,捡拾上面的几块猪头肉。正狼吞虎嚥地吃着,净心一抬头便看见面前的菩萨正张着大眼看着她。净心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只顾着吃,还没有拜菩萨呢。于是净心便轻轻地跪了下来,正要叩拜菩萨,菩萨却突然说起话来:“真是冤家路窄呀,又是你这个丑婆子!”
    净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坐在菩萨位上的竟然是个胖男人,一个大活人,只是他身上穿着一身菩萨衣裳。还没等净心缓过神来,就上来二三个人把她按住了。
    “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别怪我不客气!”胖男人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净心抬头一看,原来这个胖男人竟然又是义阳大盗朱光清。正是这个朱光清十年前抢劫刘家湾时,拐卖了净心母女。
    净心心里一阵狂喜,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净心暗自一运气,使了一招恒山解围功——力震群虎。她猛地一发力,三个大汉顿时四面飞出,有的撞在庙内的柱子上,有的撞在香炉上,还有一个被撞翻起身来,一个倒栽葱,头磕着地,满脸是血。
    朱光清见状,先是一愣,便立即拨出腰刀,一刀砍将过来。净心也不躲避,飞起一脚踢过去,把朱光清重重地摔在神龕上,把神龕砸得稀烂。
    所谓的江洋大盗,其实都是三脚猫的功夫,跟名门正派的武功相比,自是不值一提。
    三个小嘍罗赶紧叩头求饶。
    净心痛駡道:“老娘今天算是饶了你们,你们也休想打老娘的歪点子,小心老娘一不高兴就宰了你们!”
    朱光清一瞅净心背上的长剑柄上有着“恒山”两字,才明白净心原来是恒山人,赶忙点头哈腰道:“谢师太不杀之恩,师太放心,小的再不敢有半点不敬。”
    净心长舒了口气,说道:“要是把老娘侍候好了,你们几个人的小命就算保住了,是死是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朱光清回道:“但凭师太吩咐,小的尽力服侍。”
    净心说道:“老娘奔波多日,乏得很。你们几个去生火给老娘做些热饭,再烧些热水来。”
    朱光清领着他的三个小嘍罗到偏厅去做饭了。
    净心饱餐了一顿,朱光清又端来一盆热水,给净心泡脚。
    晚上净心师太躺在供香房里,颇感享受。睡不大会,净心就把朱光清几个叫过来,说道:“老娘三四年没开荤腥了,今晚你们几个就轮流上来侍候老娘吧。听着,要把老娘侍候得舒舒服服的,敢有半点不出力,老娘饶不了你们!”
    有两个小嘍罗头叩得象鸡啄米似的,连声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净心大怒道:“敢,还是不敢?”
    朱光清急忙答道:“师太息怒,小的敢,小的敢。”
    净心一夜风流,甚是解恨。一连住了多日,几个男人轮番上阵,花样百出,得意之状几乎忘形。
    净心一边享受,一边哼起淮南小调:
    食色自是人本性
    乱花纷飞度青春
    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双峰
    ……
    回忆到这里,师太突然面露恐惧之色,哀叹道:“乐极生悲呀,或许是上天有眼,娘要遭报应了,劫难也是在所难免!”
    梅生听了净心师太一口气说了这多话,生疏感消失了大半。于是梅生双膝跪地,问道:“娘,你后来便遭难了么?”
    净心师太甚感欣慰,一番诚心的肺腑倾诉终于拉近了女儿的心,女儿也终于叫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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