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整晚都在想翟易非异常举止,隔天早上睡过头。一觉醒来窗帘被阳光照得十分明亮,她赶紧起床梳洗,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怎会睡得这么晚?
    下楼,走进厨房,周嫂早已将餐桌收拾好,看见桑语柔她和蔼笑开,「怎不多睡一会?」
    读着唇语桑语柔不好意思地比划手语,『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周嫂看着手语似懂非懂说:「多睡一会没关係,事情不多。」
    她拿起一旁的白板写,『二少爷吃饭了没?』
    「他还在睡,过一会你再去看他醒了没,醒了我再帮他做早餐。」
    她点点头。吃过早餐她开始整理家务,期间她去敲过翟易匀的门,入内他还在睡,发觉他房里冷气太强帮他调高两度,走出去前看他仍睡得很沉,她轻声开门出去。
    直到快接近中午,翟易匀仍没醒来她感到异样。可能是成天关在房里的关係,平常他不会睡太晚,时常一早即看他开着电脑上网。
    她大胆的走到床边,他依然没有动静,却看见他好像不舒服的喘着气,露出被子外的耳朵泛红,她不安的摸摸他的额头……好烫!他竟然在发烧!
    她慌慌张张跑去厨房,见到周嫂慌乱的比手划脚,比得太快周嫂完全看不懂……
    周嫂一脸茫然,桑语柔连忙拿起餐桌上的白板写,『二少爷发高烧。』
    周嫂看了连忙脱掉围裙,匆忙赶过去看翟易匀,帮昏睡的他量过体温后,翟家家庭医生不久后也来了。
    卓医生诊断后,告诉她们翟易匀罹患肺炎,必须紧急入院。
    桑语柔忍不住自责,进来几趟,只想着别吵他,不去确认他为何一直没起床,才会让他烧了那么久。
    救护车赶到后,周嫂无法撇下做了一半的家事不理,要瘖哑的桑语柔先跟救护车去,翟逢垣派了秘书从公司直接赶去医院处理住院事宜。
    跟着救护车到达医院,看着面色如纸的翟易匀被推进急诊室,医护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只看他们忙进忙出,过不了多久翟逢垣的女秘书来了,是一位穿着套装,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干练的女子,她很快帮翟易匀办妥住院手续。
    进入病房秘书小姐才有空和她说话。「请问你是二少爷的看护?」
    她突然开口,桑语柔正拿面纸帮翟易匀擦汗没看见。
    秘书小姐疑惑,竟然没听见以为她重听,又加重音量问了一遍。
    可是桑语柔依然没听见,却吵到翟易匀。「吴秘书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很吵耶。」一直半梦半醒的翟易匀气若游丝说。
    「二少爷你醒了,对不起吵到你了,我要跟这位小姐打招呼,可是她好像没听见。」秘书解释。
    「她是聋子听得见才怪!」他虚弱的咳了几声。发觉哑巴安静多了。刚刚从急诊室到病房一直听见秘书聒聒噪噪,身体不舒服听得他头昏脑胀,想睡也睡不着。
    秘书尷尬的和抬起头的桑语柔微笑代替招呼,端详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是个聋子?惻隐之心激起心底的同情心,假如不是翟董事长说看护会陪同二少爷先去医院,她真会猜测是翟易匀女友,乍看下他们确实十分匹配,只是很遗憾……
    ***
    服过药仍吊着点滴的翟易匀逐渐呈现昏睡,高烧退了又逐渐升高,见他睡着眉宇却紧皱,睡得不安稳,桑语柔只能像赎罪似的在一旁乾着急,无计可施也帮不上任何忙。
    翟逢垣稍晚来过,他来时翟易匀睡得很沉,见儿子躺在病床上他神情显得焦虑,仔细询问医生病情后停留一会。
    他原本既坚决反对翟易匀玩赛车,他却背地热衷寻求这种高风险的刺激,所以翟逢垣得知他发生车祸,十分气愤与无法原谅。
    原以为他从国外研究所毕业,即能像他兄长一样协助他管理庞大事业。可是学校是毕业了,却在准备回国前夕参加这场差点丢了性命的赛车,将他多年的栽培一夕化为乌有,他当父亲的怎不感到心灰意冷。
    现在又见他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于心难忍,再怎说都是亲生骨肉,看他萎靡一阵子,只希望他能重新振作,将这场灾难伤害降到最低。
    翟逢垣站在病床旁,看着昔日生龙活虎的小儿子,被病魔……或说是心魔摧残的一蹶不振,栽下眼镜悄然擦拭眼角泪光。离开之前,不忘嘱咐桑语柔好好照顾他,有什么需要,要她随时连络他们。
    翟易非在他父亲走后一个小时结束会议隻身前来,桑语柔见到他,眼神飘忽不定,看似刻意回避,翟易非注意到她的不自在。
    昨晚他无意冒犯,仅是动之以情。他没停留太久,获悉翟易匀病情已获控制他即离开,留下睡睡醒醒的翟易匀和桑语柔。
    病房外的天色暗得很快,桑语柔看见远方大楼的灯火逐渐亮起,病房里的灯光越来越明亮。
    翟易匀仍沉睡,点滴里透明液体一滴滴注入他体内,坐在墙边的桑语柔不知不觉打起盹来,直到突然瞄到翟易匀好像醒了她才回魂。
    「不要,不要,我不要失去我的腿,不要……」翟易匀突然梦囈,难过得大呼小叫,吓坏一旁的桑语柔。
    她赶紧凑到床边试图摇醒做恶梦的他。
    「我的腿?我的腿呢……我不要截肢……」翟易匀满头大汗呼喊,紧闭的双眼流出泪。
    「唔……唔……」他在梦里如此激动,桑语柔急着摇晃他的肩膀。
    「不要走,你们都不要走,我不是残废,我不是……不要走……」他双手激烈挥动,好像想捉住什么却捉不到,桑语柔看得心急。
    快醒醒,你快醒醒!桑语柔心里万分着急,不断的摇晃他的肩膀,他却囈语不休。
    「妈……妈,你们不要走……」翟易匀像在水中载浮载沉的挣扎,突然捉住东西,掌中的真质感让他赫然睁开眼睛,从梦境回到现实。
    突然被紧紧捉住手臂,桑语柔愣住,定睛望着惊魂未定的翟易匀。她想,他是做恶梦了。
    放开她,翟易匀擦了擦模糊视线的泪液,仔细看清楚,眼前的是桑语柔,也是仅剩愿意照顾他这个残废的人。
    他做梦,桑语柔不知该怎么跟他说明,看他一脸茫然,不能说话的桑语柔心也跟着纠结起来,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开口说一句安慰的话,来安抚他的情绪。
    「我做梦了?」他擦擦额头泛出的汗水喃喃自语,像说给自己听,反正他说什么桑语柔都听不见。
    「唔……」桑语柔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歷劫归来般跟他确认,他确实做梦了。
    「我胡言乱语了什么是不是?刚刚我感觉自己拼命想大叫,就一直大叫,我没顺便骂你吧?」翟易匀眼神望着她,看她好像被他吓坏了,开她玩笑。
    她摇头,笑了笑。他梦囈中所言,桑语柔可以感受车祸带给他的创伤已经超越他所能乘载的界线。
    「我爸爸有来看我吗?」自从他受伤回国休养后,他父亲似乎已经放弃他了。
    『他来过,来了一下子。』桑语柔比划手语,不知要不要跟他说他父亲难过掉泪之事。
    去到翟家一个多月,其实翟董事长几乎不过问他的事,乍看下以为他要让他自生自灭,可是今天桑语柔看见他父亲担忧的神情,终于能体会翟董事长爱子心切的心情。
    「你不要比手语,我根本看不懂。」翟易匀虚弱说,看她认真的想与他沟通,突然间,他发觉自己为了将来能掌管家里事业精通几国语言,却忽略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做「手语」的沟通方式,即使他看不懂,但这一、两个月他已经可以感受出她的用心。
    翟易匀这么说她突然沮丧的放下手,一脸委屈,看得懂手语的正常人少之又少,想以这种方式与人沟通并不容易。
    「你那是什么脸,我又没骂你。」看她一脸哀怨翟易匀忍不住又酸她,可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又病又饿想多说些话都嫌费力。
    她听不见他肚子里的翻搅声,跟她说肚子饿也没用,环顾四周,他想她是不可能带手机。当然他更不可能笨得叫她出去打电话回去,要周嫂带食物过来。
    她突然灵机一动衝出去,翟易匀以为她心电感应到他饿了,出去买东西给他吃,可是她两分鐘后只带着纸笔回来,幸好她心细第一句话就问他,『你饿了吗?』
    「很饿!」翟易匀翻翻白眼看了白纸直接说,后来想到她听不见,拿过她手上的笔写『很饿』。
    『有没有想吃什么,叫周嫂带过来。』他想吃东西,桑语柔放心多了。
    『随便都好。』他现在很饿,只要能吃的他都吃得下,他也一向不挑食,周嫂知道。
    『周嫂帮你燉了鸡汤,我叫她马上带过来。』桑语柔开心写下,不知为何见翟易匀心情好,她心情也自然跟着愉快起来。
    她要叫周嫂带过来?回去说吗?翟易匀突然满怀疑惑。眼巴巴看她走过去墙边,从沙发上的背包拿出手机。
    看她拿出手机翟易匀忍不住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当他瞠目结舌之际,桑语柔赫然转身,看见他好像要爬起来,赶紧过去扶他。
    坐直后,翟易匀盯着桑语柔说:「你有手机?」可是你不会讲话?后面这句翟易匀没说出口,但他相当困惑。
    桑语柔拿起放在床头上的纸写,『传简讯给周嫂了,她看见会带晚餐过来。』
    原来如此,传简讯!吓他一跳,真相大白后又虚弱的躺下去。但是,他真希望她能说话,至少有个人跟他谈天说地,胡言乱语也好,这几月他真的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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