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还是一副清峻端方的摸样,还是琥珀色的瞳孔,澄澈得让人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只要能被那双眼眸注视着,自己的生命就足够有意义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让李斯木无暇顾及唐清岩的美貌,也就是几十秒的时间,李斯木的脑海中推断出了十几种可能性。
    唐清岩跟陈楠山肯定算是一个阶层的人,陈家的实力虽然并不及唐家,但是两家合作交流从来不少。
    归根结底,唐清岩、陈楠山和自己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圈子的人,李斯木这样想着,自己有人养没人爱,而唐清岩从小就被倾注了无数关注。陈楠山呢,虽说情况特殊,但凭他这副为所欲为的随性作风,也知道是有家里做靠山的原因。就算是沉尹墨,作为沉家的独子,那更是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李斯木虽然从来不说,但她明白,唐清岩、沉尹墨这样的人,从一出生就拥有了她一辈子都找寻不到、更拥有不了的东西。
    不像自己,失踪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人来找,有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失踪都是个问题。
    李斯木又被一股熟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曾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思考着自己的人生,她从小努力地学习,不过是为了获得母亲的认可和关注,其实书本上的知识也好,考试时答卷上写的那些东西也好,有多少是真正内化、真正发自内心的呢?于她而言,目的是取得高分,写出正确答案,那么答案的内容是不是出自真心,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即使是现在,上了大学,她还是保持着在课业上的优秀成绩,这可能部分是出于习惯,部分是出于兴趣,但是,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没有底气。
    不知道是谁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拥有广阔退路的人总是看起来从容自若、云淡风轻,也总是显得比绝大多数人更高尚。
    现在,唐清岩出现在半山别墅,虽然李斯木不愿意去相信,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唐清岩和陈楠山具有某种“玩伴“的关系,可能他们也拥有一些共同的“兴趣”,看唐清岩的样子似乎对出现在陈楠山家里、被束缚衣控制、带着口球和面具的自己并不感到意外,也许是司空见惯,甚至可能是也亲身参与过陈楠山的”游戏“。
    李斯木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她时时刻刻用厚厚的伪装把自己包裹起来,她的信任也绝不轻易予人,即使这个人是唐清岩,是记忆中那个留着长发、弹着吉他的少年。
    四年,这时间跨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在李斯木的认知里,却足够改变一个人,是人是鬼谁知道呢。
    陈楠山沏好了茶,为自己和唐清岩各准备了一杯,然后从茶几前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今天陈楠山穿的其实很有古韵,是那种专门在煮茶时穿的男款茶服,黑色作为主色调,领口、袖口点缀有珍珠白色的刺绣,配上他修长的身形和苍白的皮肤,乍一看还有几分风雅脱俗。
    可见人的皮囊和内心,可以具有很大的差距。
    陈楠山听到唐清岩的话,开口道:“啊,你问她啊,她是我近日新得的,模样其实还不错,就是欠收拾。调教的时间不长,上不了台面,所以先做成了这样,让你见笑了。”
    唐清岩笑了笑,似乎不以为然,“这面具选的不错,很独特,你的品味果然还是很好。”
    陈楠山向唐清岩的方向走来,在李斯木面前站定,似乎是打算和唐清岩一起欣赏面前这个“娃娃”。
    “嗯,你别说,我以前也没尝试过,本身觉得束缚衣配这面具有可能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没想到效果意外得不错。”
    “是,”唐清岩点头表示赞同,“美本就应该是碰撞的意外,千篇一律的美只适用于审美低下的人,独特而具有辨识度的美才是美中真谛。”
    说着,唐清岩伸出右手挑起了李斯木的下巴。李斯木因为口球而无法闭合嘴巴,下巴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状态僵在那里,而唐清岩还用食指和拇指大力地摩挲着李斯木下巴上的皮肤,本就因为张着嘴而无法正常下咽唾液,这样一折腾,晶亮的液体直接打湿了唐清岩的手指。陈楠山见状,笑了,动作优雅地侧身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上面还绣有一个哥特字体的“Chen”字样,递给了唐清岩。
    唐清岩接受了陈楠山的好意,却只是拿着手帕,没有擦去自己手上的晶亮。倒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李斯木的发顶,一边问道:“说实话,新的这个我很钟意,不知道外借吗?或者,可以卖给我吗?”
    唐清岩说出这个问句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李斯木面具背后的瞳孔,但李斯木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对着自己说的,是唐清岩在问陈楠山。
    问陈楠山愿不愿意把自己卖给他。
    那语气依旧温和,让人感觉到就是在询问物品买卖那般稀松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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