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声在他的头顶上炸开来。

    那是一枚通报紧急状况的响哨。而那发出响哨的人,无疑就是跑在前面的贺朴。

    他在聚集人手!

    他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死生关头,老杨看清了自己的心

    第128章

    “轰——”

    震天动地的炸裂声, 响起在了崇家庄五里外的树林子里。炸裂所掀起的强大气浪,波及到远处的崇家庄庄边上的房屋, 仿佛地龙翻身一般, 带来了剧烈的摇晃。

    崇家庄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远处的响声, 无不停下手中的活计,错愕地看向炸裂声传来的方向。

    隐隐地,那里有灰黑色的烟尘升腾而起, 飘飘荡荡地, 融入空气之中。

    淡淡的硫。磺气味充斥了整座庄子。

    “谨儿——”

    石寒嘶喊着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所淹没。

    她失魂落魄地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顾不上蹭破了头脚, 不要命地往那片树林子里跑。

    罗慕平大惊失色。他本将石寒护得很好, 炸裂声响起的一瞬, 他本。能地掩住了石寒的双耳, 又暗运内力抵制那强大的声响与气浪可能带来的伤害。

    然而,他一身修为,却挨不住一个近乎癫狂的弱女子拼尽全力的推搡。

    石寒拼命地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跑。罗慕平不敢怠慢, 也跳下马, 紧随上来。

    那一声震响,同时惊呆了赶来的各路人马。

    尤其是贺朴,他眦目尽裂,死死地盯着因为强劲的炸裂而被引燃, 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片的灌木。热浪逆着他阴冷的面庞袭来,烫红了他的肌肤。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火热,他只觉得他的整颗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丢进来冰冷的寒潭中, 一层层的冰碴儿结起。

    他觉得,他这一生,都完了。

    唯一的骨肉就这么……他还有什么必要活在这世上?

    一时间,所有的束缚、所有的顾忌,于他而言,都没有了在意的必要。

    贺朴全身的血液狂乱地激荡着、流淌着,他的双目红得瘆人。那里面,存留着的只有仇恨,只有毁灭——

    老天夺走了他唯一的骨肉,他就要让这全天下、让所有人都来陪葬!

    此时,崇虎与众英雄已经聚拢了过来。

    法相自始至终追在贺朴的身后,他修习佛门武功,对于贺朴癫狂痴魔的模样,感受是最敏锐、最强烈的。

    那股子嗜血的气息,比之前在崇家运用那鬼魅般的轻功的时候,还要明显……

    不!不是明显,而是,这个人,他再也不耐于做任何的遮掩;他已经将那可怖的心法赤。裸。裸地展现于世人的面前。

    他是要……杀死所有人!

    法相猛然张大了双眼。

    无疑,在场的修为高深的崇虎和唐门长老,也俱都察觉出来了。

    火舌“噗噜噜”地吞噬着丛丛灌木,将它们变成了一截截的枯枝,再无生机。

    硝烟散开。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道清瘦的身影从火场的缝隙之中,蹒跚地挪了出来。

    石寒的目光陡然凝住,顾不得去用力挣脱罗慕平手臂的束缚。

    粗布短褐,麻布鞋,最寻常不过的庄户后生的打扮。

    然而,再普通的装扮,也遮掩不住她俊美的姿容。只是,那张俊脸上,此时灰一道、红一道,更有几缕碎发黏在额角,被肆虐的火舌舔舐得蜷曲,发尾变成了火燎过的灰褐色。

    杨谨还活着!

    但因为距离爆炸中心太近,纵有内力护体,那狂烈的气浪,和巨裂的震响,还是害得她受了内伤。

    她白皙的手腕上,破碎的布裤下裸露的小腿上,都是血淋淋的伤口,它们还在肆虐地淌着鲜红的血。

    她的嘴角上有一缕刺眼的鲜红血线,那是因为内伤而涌出的血。

    石寒动了,再次挣脱开罗慕平,飞也似的扑向杨谨。

    这一次,罗慕平没再试图阻止她。

    方才那一声惊天震响,他也以为杨谨出了意外。而眼前的情景,既大出他的意料,更让他顿生感慨,有庆幸,有欣喜,更有欣慰。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立场再阻拦石寒了。

    杨谨跌跌撞撞地脱离了火网的威胁,胸口、四肢……身体各处的疼痛感已经让她感觉麻木,她的呼吸有些粗粝,神魂还有些恍惚。

    突的,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胸前被狠狠地撞入一个温热的身体,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那般熟悉,如同早已嵌入她的生命,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于是,杨谨所有的感觉都瞬间复活了。她紧紧地搂住了怀中的人,哪怕因此会扯痛自己身上原来的伤。

    “谨儿……”石寒呢喃着。

    这就是劫后余生的况味吧?什么都不再重要,只要她好端端地活着。

    石寒的脸颊埋在杨谨的脖颈间,才几日不见,这孩子似乎又长了个子,可是更瘦了,瘦得让人心疼。

    石寒熟悉与杨谨有关的每一点细节,她心疼杨谨吃的哪怕一分一毫的苦。

    同时,她又是贪婪的。她贪恋地呼吸着属于杨谨的气息,却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

    “你受伤了?”石寒猛然抬头,捧着杨谨的脸,细细看过她脸上的每一道伤痕。

    她慌张地抽出随身的绢帕,揩拭着杨谨脸上的灰屑和血迹。

    “疼不疼?”她音声颤抖,恨不得手上的动作柔到不存在。

    杨谨由着她动作,一双晶亮的眸子却怔怔地凝着石寒的脸。

    像是丧失了言语的功能,她忘记了回答石寒的问话,颤巍巍地抬起手,靠近石寒的面颊。最终,抚了上去。

    触手温热,是真实的她,是熟悉的感觉……

    杨谨的眼眶倏地红了,抑不住地抽噎一声,泪水扑簌而下,砸在石寒攥着绢帕的手背上。

    那泪珠烫人得很。

    石寒的手一抖,她被烫到了。她感同身受,她的眼眶也湿了。

    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的事?石寒记不得了。

    她只知道,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喜极而泣。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都及不上一个温暖贴心而又略显急切的拥抱。

    对,急切。

    杨谨于是不顾一切地、急切地再次拥石寒入怀。

    她知道,有很多人在观望着她们的一举一动。那又如何?人言,世俗,所有,随它们去吧!她只要在这一刻,抱住她,紧紧地。

    当石寒冲过去,抱住受伤的杨谨的时候,贺朴捏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额角太阳穴更是“嘣嘣嘣”地狂跳着。

    他无比憎恨石寒,憎恨她可以毫无挂碍地和自己唯一的女儿、唯一的骨肉这般亲近——

    那是他的女儿,别人,凭什么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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