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似乎颇为神秘。

    然而伽罗所能知道的,也仅止于此。

    外祖母固然时常对着她出神,偶尔还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却并未透露过旁的信息。每回伽罗想要追问得更深,她便闭口不言。问岚姑时,她也是毫不知情。

    这让伽罗愈发忐忑困惑,隐隐觉得害怕。

    心神不宁的等了一个时辰,忽听窗外响起扣门声,原本坐在绣凳上的伽罗霍然起身。

    岚姑快步过去开门,外头站着的是晌午救了伽罗的女侍卫岳华。

    “殿下请傅姑娘过去,有要事相询。”岳华拱手,神情冷淡。

    伽罗不敢怠慢,随她过去,屋内只有谢珩和韩荀二人。

    伽罗施礼拜见,谢珩命她起身。

    屋内气氛凝滞沉闷,明亮的灯火下,谢珩的神情格外严肃,目光射向伽罗,是旧日熟悉的锋锐冷厉。他的手中握着那把铁扇,漆黑的扇柄触目冷硬,衬着墨色外袍,令人肃然。伽罗甚至留意到,他袖边的云纹上浸了几滴血迹,将墨色沁得更深。

    是方才审问那些西胡人时,谢珩亲自动刑了吗?

    伽罗心中突突直跳,看到他沉着脸踱步过来,在她跟前驻足。

    “派人捉你的是西胡王室。”

    冷肃的声音灌入伽罗耳中,她愕然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北凉的鹰佐、西胡的死士,傅伽罗——”谢珩审视而猜疑,缓缓抬臂,扇柄抵在伽罗咽喉处,“背后情由,从实招来。”

    扇柄冰凉,令她呼吸微滞。

    议和事关重大,今日水边激战,固然擒了西胡人,谢珩也损了数名侍卫。内外交困,北凉所谋不明,西胡如鬼魅随形,情势扑朔迷离,他的怀疑日益深重,紧盯着伽罗,似要透过那双眸子将她看穿。

    伽罗不自觉的握紧了手,藏入袖中。

    “民女也很害怕,但确实不知背后情由。”她眼神诚挚。

    谢珩眸色更深,扇柄抵得更重。

    伽罗不敢往后躲,眸中浮起哀求。她本就生了极美的容貌,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采,烛光下,瞳孔的微蓝如同晴日水波。此时其中满含恳求惊慌,楚楚可怜。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肯说,即便事关重大,她还是半个字都不透露。

    谢珩脸上怒气陡盛,厉声道:“韩荀!”

    “遵命。”韩荀立时应声,看都不看伽罗,自旁边取了个黑色的包裹,在长案上铺开。

    伽罗呼吸滞涩,抬眸时便见谢珩脸色阴沉,如暴雨欲来。垂眸是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仿佛极力克制怒气。

    窗外风声渐厉,韩荀迅速走出屋去。

    “砰”的一声,谢珩手中铁扇飞出,击得门扇倏然闭合。

    亦如重锤敲在伽罗心上,让她胸腔中难以遏制的咚咚跳了起来。

    谢珩一言不发,猛然伸臂揽住伽罗,将她困在腰与手臂之间。他本就生得高健,比十四岁的伽罗高出许多,手臂如铁箍般制住伽罗,稍一用力,伽罗便双脚离地,被他带向书案。

    长案上堆着文书,谢珩挥臂将其扫落,随即将伽罗丢在案上。

    伽罗眼角余光瞥过去,便见桌上摆着十数枚细长的钢钉。

    她背靠长案面朝谢珩,猛然想起民间传闻的种种酷刑,脸色霎时变了。

    谢珩看到她满脸惊慌,如同弓箭下无处可逃的小鹿,眼中雾气渐浓,漾起水波。去取钢钉的手不自觉的缓了稍许,随即深深皱眉,单手翻转伽罗,令她趴在案上。

    一枚钢钉猛然甩落,铮然钉在伽罗面前,离她的手指只差分毫。谢珩俯身将她困在怀中,连呼吸都似带了森然寒意。

    伽罗吓得心惊胆战,目光看向钢钉,甚至能嗅到混杂的铁锈味与血腥味。

    “死……”伽罗愕然,唇边笑意立时凝固。

    那人竟然已经死了?

    她还记得那日湖水冰凉,掠水而来的少年却身姿矫健,气度非凡,怎会轻易身故?

    捧着玉佩的手僵在那里无所适从,她瞧着谢珩的侧脸,渐渐信了。方才醒来时,他正瞧着玉佩缅怀,想必也是想起了那位故友?应当是的,他的神情骗不了人。

    心中稍稍燃起的希望被掐断,数年的愿望执念落空,这结果令她诧异,渐而悲伤。

    半晌,她将玉佩轻放在谢珩膝头,“这回进云中城,我未必还能再回去。殿下既然与他是故人,方才缅怀,想必交情颇深,能否将这玉佩归还给他?民女冒昧,恳请殿下能在墓前代为祭杯薄酒。”说罢,屈膝跪在舱内,端正行礼。

    谢珩面色怪异,将玉佩收入掌中,看到她容色哀伤忧愁。

    玉佩能重回掌中固然是意外之喜,可在墓前代为祭酒……他看着伽罗,见她眼中泪光盈盈,显然颇为伤心。

    谢珩别开目光,道:“也未必是死了,只是断了消息。若有机会,我会转交玉佩。”

    伽罗诧然,面色几番变幻,最终道:“多谢殿下。”

    谢珩面不改色的将玉佩收入怀中,岔开话题,“西胡那边,你作何打算?”

    “我想回去,到云中城见北凉的鹰佐王子。”提起这茬,伽罗坐回去,正色道:“昨晚西胡派那么多人截杀,着实令人心惊。此处是咱们的地界,那么多西胡人潜藏进来,想必费了不少功夫,也可见西胡王室有多重视。鹰佐要我去议和,必定也与此有关。殿下不妨如常带我过去,或许能探明其中原因。”

    谢珩觑她,“到了鹰佐手中,恐怕有去无回。”

    “我知道。”

    这一带比起京师的繁华、淮南的温软,已显荒凉,北凉所居之地必定更加难熬。况北凉风气彪悍,与南国截然不同,伽罗自幼娇养,又以议和的卑屈身份前往异乡,到那里会受多少苦,可想而知。

    “我非去不可,否则永无宁日。”伽罗已拿定主意,壮着胆子看向谢珩,“虎阳关之败后,百废待兴,殿下必定也想尽快停息战事,理清朝政,还百姓个清平盛世。我虽身份卑微,却也盼着这一日。到北凉后,我若能探得背后情由,必定设法告知殿下,或许会对殿下有所助益。只是斗胆,想求殿下一事。”

    ☆、10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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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伍整装已毕, 正待起行,十数步外, 随行官员的目光都投向这边。

    谢珩骑在马背, 看着旁边仰视的少女, 眼中满是忐忑与恳求。她出来的仓促,未戴帷帽,脸色尚且苍白,想必方才在水边受惊不小。这一路她始终谨慎小心,尽量不给人添麻烦, 虽然路途颠簸劳累,也不曾露出娇气抱怨, 每每见着他,也都是敬惧之态。

    这回一反常态, 想必那玉佩确实要紧。

    可方才他诱敌出手, 虽擒了数名西胡人, 据侍卫探报, 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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