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了?”

    其实秋穆说这话并不代表着这个意思。这些地主们迟早得放出去,村公所不能一直养着他们,然而他们出去之后就得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了,村公所也不会允许他们在做剥削的事情。

    然而秋穆想了想,故意说道:“让你去地里干活儿,你也愿意?”

    “哎呦,瞧您这话问的……”李文昇苦笑着说道,“说实在话,我以前当然不想干活儿。可我现在不干活儿也不行了,是不是?干活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别人也都是只有干了活儿才有饭吃的。”

    “可你这样儿的,会干什么活儿呀?”秋穆笑道。

    “不会干,咱也可以学嘛。”李文昇却说道,“王高从那小子都能学会,您就觉得我不行?”

    秋穆借着月光打量了她一番。大概是地主家从小吃得好的缘故,李文昇的个子还挺高的,长得虽说不算壮实,但也并不瘦弱,她要是真能好好干活儿,倒是可以帮村里解决一个问题。

    于是秋穆说道:“可你现在没有地了,你的地都用来还你欠乡亲们的钱了。你要想干活儿养活自己,就必须得去给别人种地。”

    “没问题。”李文昇立刻说道,“您叫我给谁种,我就给谁种。”

    秋穆说道:“栋才爹现在一个人住着。他是男人,又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儿,我们想安排你去帮他种地。”

    谁知听了这话,李文昇却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去了他得打我。”

    秋穆忍不住笑了:“你一个大女人,还怕他一个老爷子打你吗?再说了,你去给他家种地,他干嘛要打你?”

    “我要是种不好,可不就得挨打了?”李文昇说道,“以前不都这样的嘛!”

    秋穆意识到她是在说,之前给地、富分子种地的长工,如果做错了事儿挨打也是常有的。即使不挨打,被扣工钱甚至是反而欠下雇主的钱,那比挨打还惨,等于说是要被饿死了,或者一辈子都得过这种受制于人的生活。

    “你不用担心栋才爹打你。”秋穆说道,“以后村里要禁止私自打人了。”

    听了这个保证,李文昇才松了口气儿:“那好,如果他不打我,我就答应去给他种地。”

    她又看了看秋穆手里的糖瓜儿,低声问道:“秋主任,能给我吃半个吗?要不,四分之一个也成。我都十几天没吃过糖了。”

    “在这之前,我五个多月都没吃过糖。”秋穆说道,“而村里还有许多一直这么穷的姑娘,她们大概从鬼子到丘阳之后就一直没再吃到过糖。”

    不过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从袋子里拿了一块儿糖瓜儿递给李文昇。因为今天是小年,应该对她们宽容些。

    “哎,谢谢、谢谢您……”李文昇连忙接过那糖瓜儿,咬了一口嘎嘣嘎嘣地嚼着。

    “你不用谢我。”秋穆淡淡地说道,“要谢就谢元品吧,所有这些糖瓜儿都是她拿来的。”

    “哎呦。”李文昇反而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你可别告诉她你把糖瓜儿给我吃了,上回我还顺走了她家两个瓢,她要是知道了非生气不可。”

    “你那是明抢吧。”秋穆无奈地说,“你就吃吧。元品哪像你这样儿,看见人家有点儿好东西都想拿。”

    注释:

    1在旧社会留指甲是一种对于不用从事劳动的身份的象征(参考《翻身》第一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  q:为什么秋穆对李文昇这么温和?

    a:因为她长得好看(误)

    ☆、第八十一章:不知道

    李文昇继续吃着糖瓜儿,不过这回不像刚才那样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了。

    她吃完之后,又抬头看向秋穆,却轻声咳了两下儿,小声说道:“秋主任……你能不能帮我个事儿?”

    “什么事儿?”秋穆没说帮不帮,而先是问道。

    “我想让你替我告诉栋才她爹……”她低声说道,“我对不起他,我真的……栋才是我找人打死的,我没想让她死,但是她说要杀了我给她娘和弟弟报仇。我真的很害怕,就去找了民团……”

    “你怕什么?”秋穆的语气不免放冷了,“她说要杀你就真的能杀了你吗?她就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你?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害怕她吧!”

    秋穆以为她会反驳,然而李文昇却有些发抖地点了点头,低着头说道:“是,是我心里有鬼。王大兴死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兴许是累死的吧。我是想要小梅,可我没想让他死啊……我从来没打过他,真的没打过,可他还是流产死了……”

    听她说到这儿,秋穆不禁感到气愤:“你她爹的干了什么?那孩子当年才十四岁啊!”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李文昇趴在桌上,用手抓着额前的头发,“小梅他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不管村公所让不让,他还是得打死我……”

    秋穆看着她现在懊恼悔恨的模样,倒是不那么生气了,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后悔,早干什么去了?你为什么要累死王大兴?”

    “我不是有意的。”李文昇微微抬起头,低声说道,“之前在我家扛长工的也得干那么多活儿、吃那么些饭。”

    “让你干那么多活儿,只给你吃那么点儿饭,你干吗?”秋穆问道。

    李文昇连忙摇摇头:“不,我肯定干不来的。”

    “那你凭什么认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能干得来?”秋穆接着问。

    “哎呀,我不知道。”李文昇懊恼地用手捂住脸,“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秋穆倒是明白她为什么会“不知道”。因为自古以来地主都是这样剥削长工的,他们无法对那些只能扛长工的穷人的劳苦感同身受,只是看到之前那些扛长工的人能干那么多活儿、吃那么些饭,就觉得长工本该是这样的。如果有长工因此而累死、饿死了,他们恐怕并不会觉得这是由于他们给的待遇太差,而是怪这个长工自己不行。

    秋穆再次叹了口气。如果这个姑娘真是个混蛋就好了。如果世间的邪恶都是毫无道理的,那人们就可以果断地消灭那些“恶人”。可问题恰恰在于,世界上很少有真正的“恶人”,更多的却是那些因环境而产生的邪恶。这些邪恶就像是附着于少部分“幸运”的普通人身上,让他们拥有特权从而去压迫别人。他们成为了邪恶的代言人,可他们自己却还不知情。

    “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自然会知道。”秋穆淡淡地说道,“而且,不管栋才爹会不会原谅你,村公所还是会维护你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权利,村里占多数的乡亲们以后也会逐渐原谅你。”

    听到她这么说,李文昇有些惊讶地放下捂脸的手。月光照在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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