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顾倚风也?没再问。
    只当是仪式感爆棚的狗男人又?准备玩什么花哨的,只是她没想到,时绰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座位于京郊的墓园。
    迈巴赫稳稳停下,顾倚风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了:“是来?见朋友吗?”
    车内安静一瞬,男人的目光望向远方?青山。
    连绵不绝,应了那句诗。
    横看成岭侧成峰。
    他缓缓道:“来?看我母亲。”
    第47章 惹风情
    顾倚风愣住了。
    视线掠过他平淡的面庞, 一些话堵在嘴边不知所措。
    看出来她的困扰,时绰解释:“宁素是?我父亲再娶的妻子,而我的亲生母亲则是在我七岁那年就过世了。”
    顿了顿, 他补充:“是自杀。”
    唇瓣微张, 她下意识想安慰他,可又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好。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像是?一汪泉水陡然成冰,纵然有精美诡谲的纹理,却刺骨得令人难以靠近。
    “不要有心理负担, 就把这些话当成一个故事就好。”
    时绰打破寂静, 他嘴角噙笑,全然没有一秒前的半忧半郁, 反而格外具有松弛的美感, 掺了点儿慵懒。
    “它也?仅仅只是?个故事,跟《白雪公主》和《匹诺曹》没有区别?, 一样的。”
    顾倚风定定地看着他, 眼睛中映射着从车窗外洒进来的光点, 瞳仁出奇得亮:“才不一样。”
    她咬着下唇, 不受控制地去抓握他的手。
    指腹顺着青色疤痕摩挲, 微微的凸起, 也?不知道是?青筋, 还是?幼年受伤而留下的增生。
    他的手心很热,川字纹宛若萦了团火,不等?她反应, 那?簇簇火苗就顺着她的肌肤, 一路过关?斩将, 闯入骨骼身?处。
    不想说一堆煽情的话,她轻咳两声:“走吧, 带我去见见你的亲生母亲。”
    下车后,顾倚风才发现某人竟然背着她准备了花。
    一大束粉色的洋桔梗,半透明的包装纸扎了粉色的缎带,花瓣柔美,花蕊娇嫩。
    明明身?处京市最冷的时节,可这束花却好似刚从春日盎然中折下。
    看着花,顾倚风佯装不高兴:“你连买花都故意瞒着我?”
    时绰摇头,继而把花交给了她:“花是?上午空运送来的,这种场合说‘惊喜’可能不太合适,但下次不会了。”
    没有从他脸上品出半分敷衍,顾倚风轻哼了声没再问?。
    两人并肩朝墓园走去,看门的老大爷似乎对?时绰很熟悉,看见他来,还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甚至连看见那?束粉嫩嫩的花也?见怪不怪。
    顾倚风忍不住问?:“你每年都送这个花吗?”
    “我母亲喜欢粉色的花,而且不喜欢千篇一律,所以每年都会选不一样的。”
    “喔。”顾倚风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语气很乖,语调也?有些黏糊,不自觉让人想到?刚做好的糯米糍耙,内陷还是?流心的红糖。
    口感软糯,甜意弥漫。
    视线很快收回,时绰的嘴角多了分意味深长的笑。
    很快,他们停在一座墓碑前。
    灰扑扑的碑上贴了张照片,上面的女性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她正盯着镜头,笑容灿烂,还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一看就是?生在富贵泉中,被家里?人捧着、宠着长大的,一颦一笑都很是?打动人。
    而且,她跟时绰一样,也?有颗唇下痣。
    但气质截然不同。
    “你妈妈好漂亮。”顾倚风由衷赞美道。
    说完,她将粉色的洋桔梗放到?了碑前,自我介绍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想喊‘妈妈’可能更合适一些,您好,我是?时绰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嗯……也?是?您的儿媳妇。”
    被她略显正式的介绍逗笑,时绰打断道:“时太太,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说吗?”
    顾倚风总算反应过来,面色微窘:“我叫顾倚风,倚仗的倚,乘风起的风。是?魔都人。”
    时绰又笑了:“可惜时太太不用找工作?,不然一定个很高分的自我介绍。”
    气呼呼乜了他一眼,顾倚风忿忿道:“那?我如?果去时氏面试,时总能给我多少薪资?”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说完,他单膝蹲下身?,眸光停在照面上,准确来说,是?那?双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眼睛。
    下午三点的太阳勉强充足,光线斜斜落下,令原本?黑如?墨的发丝平白镀上一层金色。很耀眼,也?很漂亮。
    “我有必要向您纠正一点,我们不仅仅是?法律上的婚姻关?系,无论任何情况下,她都会是?我的唯一选择。”
    “小时候,您总是?说我对?一切都太冷淡,没什么?人情味,还说我就是?那?颗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虽然看着诱人,却也?不完整。”
    “但现在,我知道我的感情所在,我喜欢她。”
    时绰语速不快,眼神里?的颜色依旧淡漠。
    可哪怕只能看到?他的后背,顾倚风也?知道,这一刻时绰的表情,一定要命的吸引人。
    他总是?这样,越是?自然流露的认真,却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片卷入漩涡的树叶。不再拥有反抗的力?气,也?知道任何反抗都没了意义。
    她对?他的过去充满好奇,之?前只听过只言片语,只能通过那?些碎片化的描述拼写。
    知道时绰的童年一直被亲二叔压制着,直到?连时泽那?种货色都背地里?阴阳怪气说他是?个没感情的怪物,也?知道他一步步走向权力?中心,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钢铁手段。
    可拼拼图总得有张参考图,她没有。
    他一直没有交给她。
    忽得,一阵风吹过来,还意外地带走了一片花瓣。
    娇气的粉色被托在半空中,也?没法子反抗。
    从墓园出来的路上,她主动去拉他的手,认真说:“你之?前说不希望我瞒着你任何事,那?现在,你可以也?不要让我做局外人吗?”
    时绰看着他,凤眸隐在镜片的后面,边缘还映出丁点儿斑驳。
    他眼神深邃,眸光一点点地聚起。
    仿佛得到?了鼓动,顾倚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告诉我,好吗?”
    话音刚落,她的手便被反握,力?道不小,男人声音喑哑,挣扎着开口。
    “好。”
    冬天的白天很短暂,月亮提前换班,夜幕逐渐成为主角。
    哪怕说的是?自己的故事,时绰依旧没什么?表情。
    平静,寡淡,连语气助词听起来都没有起伏。
    好像,真的只是?在说一些童话故事。
    不过,是?一连串的□□。
    与大部分继承人的开场一样,时绰的父母,是?联姻结婚。
    虽然是?时家的长子,可却因为性格过于死气沉沉和呆板,时绰父亲从来没有被时崇景当做继承人看待,后者更欣赏小儿子,连选择结婚对?象这一点上也?彰显了足够的偏心。
    只是?他没想到?,原本?约定好要与小儿子结婚的谢家千金突然反悔,并且找上了自己的大儿子。
    先斩后奏的做法令两家都很为难,为了不让负面舆论传开,新郎换了人。
    其?实谢佳茵根本?就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时家长子,她只是?不想像个物品一样被家族交易,但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就只能兵行险招。
    在毫无润色的婚姻关?系中,时绰出生了。
    时绰没有继承谢佳茵的热情与活泼,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幼儿园时,别?的小朋友喜欢围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只是?他冷眼旁观,老师过来劝他融入集体,他觉得没有意义,然后离得更远。
    这些情况,幼儿园的老师经?常和谢佳茵反应,她也?很苦恼,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要开朗,要交很多好朋友,要做被很多人喜欢的小朋友。
    时绰当时依旧觉得很烦。
    他不喜欢那?种环境,他不想做所谓地被“很多人喜欢”,他觉得没有意义。
    而这些种种,时绰的父亲从未在场。
    他只顾着用自己匮乏的才能跟弟弟较劲,想让父亲认识到?自己也?很优秀。
    后来,他上了小学。
    再后来,唯一想要改变他、让他不成为另类的谢佳茵自杀了。
    跳楼自杀。
    原因不详。
    据说,血溅了很远很远。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会拉着他的手,再也?没有人每天都会告诉他要注意的过敏源,再也?没有人每天在他房间摆上一支新鲜的花。
    也?再也?没有人告诉他,“得多笑笑”了。
    但,她依然给唯一的牵挂留了封遗书。
    整张纸只落了一百多个字,时绰看了很多遍,也?数了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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