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腻汗。她摸了摸了脸,梦中应是哭了。可是梦里是什么呢?不记得了。

    屋内的浴室淋浴前几日坏了,她摸着墙,单脚支撑着去楼层的浴室洗澡。她用热水冲洗了半小时,摸毛巾擦干。穿衣的时候,单脚打滑,身体跌落,脑袋重重磕在鱼缸边缘。有那么一瞬间,陈简几乎失去了意识。

    秀一端着热水经过浴室的时候听到巨响,他去望,见到橘色的光下躺倒的黑色的影。他急忙敲门,没有回音,又喊话,没有响应。他去握把手,竟然开了。瓷地板上有雪白的胴体。他垂眼,抓了浴巾披上去,又去摇。陈简睁开眼睛。秀一把她抱回了房间的床上。她本有如魔怔一般,那一刻却突然醒了,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她哭得撕心裂肺,把黑夜都给撕破了。

    秀一僵硬地说;“你不要哭了。”

    她听不见,仍旧哭,几乎被过气去。

    他别开眼,说:“你这样哭,会把不好的小妖精引过来,小妖精有一尖一圆的耳朵,竖瞳的眼,手心有长长的刺,刺进人的心里,专门偷人的回忆,你哭得越多,被偷得就越多,就再也想不起来曾经的事情了。”

    陈简想:回忆是对生而为人的馈赠,也是对生而为人的惩戒。她停了哭,抬了眼,说:“你下次不要编故事了,你一点也不适合编故事。”

    秀一说:“真是不好意思。”

    陈简说:“你不要说不好意思,我才应该说。你走吧,今晚谢谢你。”

    秀一说好。

    他关门的那一瞬间,陈简想:我是个运气不好的人,我身边的人都会被我带得运气不好。你是个好人,应该离我远点。

    她不再去沙滩了。恩一问为什么不去了。她说病人就应该好好呆着。他哈哈大笑,说这是我第一次在你这里见到自知之明四个字。她又说你把秀一辞退吧,恩一问这又是为什么。

    陈简看着她桌上换了的另一只花瓶,那花纹渐渐在她眼睛里放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换个女的方便些。”

    恩一说:“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陈简问什么事情。

    他把她叫近了,那与花瓶同框的桌上,有着一些纸印的材料。她伸手,翻了几页,全都是她这些年上学的成绩和活动材料。

    恩一看她的脸上的表情,呷一口茶水,讲:“我帮你选了几个学校,你看哪个看得顺眼,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去读书,总不会错得太离谱。”

    她淡漠地把那些材料放下,说好。

    第二天恩一把秀一叫了过来,他问:“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秀一不知道眼前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什么意思,于是他回答:“暂时还没有特别的打算。”

    恩一说:“你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我这里工作,虽然工资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但我实话实话,也是没有大前途的,委屈了你。”

    秀一明白了,他这是要赶他走了。

    第43章

    在欧文堡内,像样的娱乐活动是天方夜谭。一种电脑拟真游戏却是例外。这种以计算机技术为核心的游戏可以模拟出逼真于海外驻军地城市的地形、街道、建筑、桥梁等标志物,使受训的人得到几乎近似实战的训练。

    然而再有益的游戏也不过是日复一日枯燥日程中的辅食。

    承钰觉得教官是个十足的魔鬼,冷酷无情,没事找事。

    有一次他们在吃饭,热火朝天,教官却一声令下,让所有人在规定的时间内跑到指定地点进行拉练。

    还是那天,在夜里,他们被手电的灯光刺醒,接着是滚雷一般砸过来的命令,每个人都不得不从暖热的被窝里滚出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全副武装地在外列队。他们被要求戴上黑色的防毒面具,他们呼吸,热气在面具上蒙出细细的白雾。

    士兵们站成了一截截木头,冷气从四面八方咬着身体,承钰心里想:木头是不会浑身酸痛的。他看着教官走过去,黑暗中手电的光打过来,教官检查腰带,鞋带,掀士兵们的帽子,摸他们的口袋。很快,教官从一个黑人男孩的口袋中摸出一个覆了图画的手机壳,那上面是莫扎特的像,脑袋卷着厚厚的白色发卷。

    夜晚是很有遮蔽性的,教官没有看清,冲男孩吼:“谁说这里可以带女朋友头像的手机壳?!谁说了?!”

    那个可怜的男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回答:“那……那是莫扎特。”

    周围有士兵发出低低的噗嗤笑。

    教官冷笑一声,继续吼道:“我的任务是什么?我告诉你们,我的任务是毫无人道地把你们训练成一个个高效的战争机器!你们要服从!服从!”

    他对黑人男孩吼:“跟我念!莫扎特是一堆狗屎!念!”

    黑人男孩几乎要哭了出来,他结结巴巴地讲:“莫……莫扎特是……是一堆狗屎。”

    教官走过来,站在每一个士兵面前。士兵们听从命令,大叫莫扎特是狗屎。每叫一个,教官就允许叫过的人将阻碍呼吸的防毒面具摘下来。

    他停在承钰面前。教官说:“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呢!”那戴着面具的人仍旧是毫不出声的。

    教官又吼问了一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终于出声了。那声音从皮具中闷闷地透出来:“我不能这样说,因为莫扎特是伟大的作曲家。”

    承钰是唯一没有屈服的。作为难啃的硬骨头,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数,一个“该死的黄杂碎”,他被勒令一直戴着面具。他和这亲密的面罩一起起居,一起演练,甚至一起洗澡。那是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有灯光把他刺醒了,他睁眼,见到教官蹲在自己下铺的床前。那只面孔严肃地看着他,他回望过去。

    教练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看着眼前这个亚洲男生,一字一句地讲:“跟我念,莫、扎、特、是、一、堆、狗、屎。”

    他们对视了有足足十几秒,最后,承钰望着他的眼,坚定地说:“莫扎特是伟大的作曲家。”

    人们向来对于异数的感情是复杂的。大多人采取看热闹的观望态度,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另一些人体内好斗或者说奇怪的基因,让他们对于异数怀有愤恨的感情。一只跑入鸭群的鹅,是不能够怪别人不够宽宏大量的。

    他对这些别样的眼光保持沉默。他对有些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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