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馥也趴不下去了,说出去转转,就往外走了。
    朝云安抚地拍了拍浮香的肩,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出东宫,宫女太监们都向她行礼,说见过昭训。
    被人尊敬的程度,自然远非是一个区区选侍时能比。班馥却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大高兴。
    御花园中的花争奇斗艳,到了近秋的季节,也有不少凋敝。
    有宫女提着花篮路过,篮中放着的竟是在揽一芳,她曾在竹屋外头看到花树上所结之花。
    班馥叫住宫女,问了她在何处采摘,便也生了过去看看的心思。
    朝云跟着她寻去,班馥看着这地儿倒愈发有些眼熟,之前太子中毒,需要在寒潭浸泡,不也是在这附近么?
    看来这树是先头静端娘娘栽种的了。
    这株花树临水而栽,淡黄的花瓣飘落在流水中,点缀了不少颜色。
    班馥绕树走了一圈,听见声响抬头之时,刚好看到双目哭的红肿的昭仁公主往这边奔来。
    昭仁公主停下脚步,忽然背转身去,快速擦着眼泪。
    班馥心里头哀叹这是什么倒霉命,向她背影行了一礼,道:“见过公主,无意叨扰公主,我这便离去。”
    昭仁公主原本压抑的哭声一顿,听见她离去的脚步声,突然放声大哭。
    班馥脚下步子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树下哭得肩头耸动的小女孩,无奈折返,递过去一张帕子。
    昭仁泪眼婆娑地转头看她,慢吞吞地接过,抽噎着问:“你……你不是走了吗?”
    班馥捡起地上的花,在手上转来转去:“见你哭得这么伤心,怕你自寻短见。”
    昭仁皱鼻子,倨傲道:“本公主才不会……”
    “那就好。”班馥不置可否,笑了笑,转身要走。
    昭仁急急一把拽住她的长袖:“哎,本公主好歹上次帮过你,你怎么也不问下本公主为何哭,有什么能帮本公主效劳的?”
    班馥笑了笑:“我也救过你,扯平啦。”
    昭仁气得又掉了颗眼泪出来。
    班馥第一次见,比她还能说哭就哭的人,投降道:“那公主因何事这般伤心?”
    言毕,班馥看了一眼朝云,朝云行礼,避远去。
    昭仁见只剩下她们二人,踢了踢脚下的枯叶,眼泪如线一下淌下来,半晌,才抽泣着说:“父皇想为我尚个驸马,我不喜欢那个人,我不想嫁。”
    原来是这种事。
    班馥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安慰道:“陛下宠爱公主,为公主选的人一定是人中龙凤,公主何不去见见,再做决定?”
    昭仁道:“他确实无可挑剔,可我不想见,见了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能让她都说出无可挑剔几个人,看来这个驸马人选确实不差。
    既如此,班馥也就愈发纳罕了,但是基于两人并不算特别相熟,她也不好深问,便出主意道:“公主可跟德妃娘娘提过了?若能说服她,有她从中转圜,此事或有转机。”
    “我说了,可是母妃压根儿不管我,说我太过任性,说什么不喜欢,都是孩子气的话。”昭仁哭得愈发伤心,“可是,我长这么大,我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这怎么就孩子气了呢?我就想嫁给越表哥,我不想将就!”
    “……楚大人?”班馥承认有些震惊。
    昭仁一时情绪化说出口,这时也有些后悔,咬住唇,威胁道:“你不准说出去。”
    班馥好笑道:“我自是不会说出去,可公主留我下来,我还以为就是要让我开解心事的呢。”
    昭仁这才软了眉眼,委屈巴巴地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我不放心嘛。”
    哭了一场,又找人说了会儿话,昭仁似乎心情好些了,转眸见她,倚在树下吹风,神情散漫,忍不住说:“我真羡慕你……能留在喜欢的人身边……”
    班馥怔一下,白皙的脸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她下意识想反驳,可是听到“喜欢”二字心里那一瞬间的异样,让她没有吭声。
    昭仁自顾自地说:“在母后看来,我与他身份云泥之别,合该是他高攀了我。可是,在我心里,他像二哥哥一样,出类拔萃,无所不能。我幼时身子不好,去越表哥家中散心养病,待过一阵。他为人虽冷漠,待我却极好。那时,他在宗族子弟中,就已然是佼佼者了,身边有很多女孩儿仰慕他、爱慕他。”
    “我也是如此。”
    “一直如此。”
    讲起心爱之人,小女孩儿脸上都是甜蜜的笑。
    班馥一瞬间有些怔然,傻傻问了句:“……是仰慕?还是爱慕?”
    昭仁眼神怪异地盯了她一眼:“有何区别?爱慕从仰慕之中滋生,何分彼此?”
    班馥脑海中霎时闪过,那夜在竹屋,那人抵着她,狡黠地低问:“你喜欢孤?”
    昭仁的声音嗡嗡响在耳边:“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班馥匆匆按住脸,神色恍然地说:“我、我可能受寒了,有些热症,先回去了。”
    “……”
    *
    在外头神思不属地晃荡多时,回到抱春阁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
    院里的人比平时多了些,泰安立在门外,见了她,热情地见礼,小声提醒道:“昭训可算是回来了,殿下在屋内已等候多时。”
    在无边在黑暗中,屋内的暖光格外的亮堂。
    班馥脚步顿了顿,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紧张地攥了攥手,这才迈步走进去。
    那人今日一身月白长袍,金冠玉簪,愈发显得芝兰玉树,矜贵不凡。此刻他正倚在桌边,信手翻着她放在屋内的闲书。
    而在他一臂之隔,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饭菜热气蒸腾,又为他清冷的眉眼多沾染了一分人间烟火气。
    班馥只觉自己这颗心砰砰跳得厉害,一时竟舍不得将目光挪开。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望过来,豁然笑了:“傻站在那儿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一直死鸭子嘴硬,突然在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才顿悟:啊,我这就是喜欢吗?
    班馥:???
    再吐槽,罢工╭(╯^╰)╮
    感谢惊弓之鸟、不上进、未茗灌溉的营养液~
    第30章 沐浴
    ◎“难道昭训不该服侍殿下一二?”◎
    班馥回过神来, 走过去先行了礼,唇角一抿,梨涡浅笑:“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可是当目光接触, 她仍旧在心跳如鼓中, 心虚地将目光游移了一下, 放到了桌上的菜肴上。
    元君白她喜欢这里小厨房做的菜,也未发现她的异常,叫她过来坐,如常地说道:“手头上的事暂且忙得差不多了,过来看看你。你去哪儿了?怎这般晚回来。”
    班馥犹豫了下,将碰到昭仁公主的事跟他说了,虽未提及她说她喜欢楚越之事, 但说了见到她时她在哭泣伤心, 也暗示了元君白了, 昭仁公主对婚事的不满。
    元君白听了也没急着表态,只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给她:“先吃饭罢,我会抽空去看看她。”
    班馥想着,以她之能,能帮到公主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便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桌上的菜, 一半辣的一半不辣的,兼顾了他们二人的口味。
    班馥却第一次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多次抬眸看他,又在他即将看过来之时,猛地收回视线, 扒几口饭。
    因而, 外头通传, 姜嬷嬷前来觐见之时,她嘴里包着鼓鼓的饭在嚼,吃相颇有些不雅。
    姜嬷嬷碎步进来,向元君白行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元君白放下筷箸,和煦地笑着叫她免礼:“嬷嬷辛苦了,安顿得可妥当了?若有所需,尽可跟娴月提。”
    姜嬷嬷恭敬回话:“老奴一切皆好,谢殿下挂念。”
    元君白点了点头,原本想叫她自去安歇,她却跪下来道:“老奴奉太后娘娘之命,教习两位小主,除了白日里授课,也需从她们日常服侍中找出问题所在,方可教导她们改进。太后娘娘特别交代,昭训此前较少专门学习离国宫廷之礼,更需格外看顾,故而,老奴特来求请殿下,允老奴留在此处,帮助昭训照顾殿下一二。”
    元君白看了娴月一眼。
    娴月立刻上前,笑着将姜嬷嬷从地上扶起来:“嬷嬷德高望重,万不要因这么点小事就磕头跪礼。殿下仁煦,自然也敬重您,可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初至东宫,殿下就给您脸色看,没得让太后娘娘误会。”
    姜嬷嬷也承她恩情,顺势站了起来。
    元君白的指尖扣了扣桌面,笑着说:“她不过是个昭训,何德何能蒙嬷嬷日夜教导?”
    姜嬷嬷自谦道:“教好了昭训,老奴才有颜面,回慈宁宫向太后娘娘交代。请殿下成全。”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一口一个太后娘娘,自然也不好再驳她颜面。
    元君白便转头对班馥道:“那你日后跟着嬷嬷,可得用心,莫要丢了孤的脸。”
    班馥心里讨厌这个老嬷嬷讨厌得要死,可也知道她不过就是太后派人盯梢的,连元君白都拂不了她的面子,更遑论是她?
    “妾身谨记。”班馥含笑应是,又起身向姜嬷嬷行了一礼,“劳姜嬷嬷费心教导了。”
    “昭训客气。”姜嬷嬷退到一边。
    班馥重新坐下,却始终觉得她严厉的目光分分寸寸地落在她身上。
    这种被人盯着吃饭的感觉着实不好,她都有些难以下咽了。
    元君白似是见她心情有些低落,夹菜的频率显而易见的减少了,便又夹了一筷子她喜欢吃的菜到她碗里:“多吃些,你这几日看着瘦了不少。”
    班馥原本笑着想谢殿下,却听到身后浅浅的一声咳嗽,头皮瞬间发麻,告罪道:“妾不敢受,该是妾为殿下布菜才是。”
    言毕,抬手取了公筷,姿态优雅地为元君白布了一筷子菜。
    元君白:“……”
    班馥怔了怔,后知后觉不对,原来夹在他碗中的菜口味偏辣,可此时却又不好再将菜夹回来。
    元君白看了眼碗里的菜,无奈地轻笑了一下,举筷,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他刚吃下去,就偏头开始咳嗽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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