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班馥好奇很久了,毕竟他这个性子,也不是甘于听话的性子。
    元君白似是怔了下,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关心这个问题,关心他。
    他神情中的不快像是消散了些,第一次耐心地应道:“刚开始,他能预知我何时会占据这具身体,会提前做准备,要不就是拿玄铁之链将我锁住,要不就是用银针扎住我的穴位,让我清醒之时便不能动弹。后来,”他嗤笑一声,“总有他也预料不到的变故,他就同我打赌,赌输后要交换的条件,便是只要楚越看守在侧,我便哪儿也不能去。”
    怪不得第一次在竹屋相见之时,他会问楚越在不在外面。
    班馥追问道:“你们赌的什么呢?”
    元君白不愿意回忆赌输这件事,转头淡淡盯了她一眼:“这是第二个问题。”
    “小气鬼。”班馥小声嘀咕一句。
    “孤听得见,小心剪了你的舌头泡酒喝。”元君白懒懒地说,语带威胁。
    班馥哼哼唧唧地说:“就知道成日里拿捏我的小命,连殿下半分温柔都没有。”
    元君白磨了磨牙,突有些恶劣地问:“若是他再也回不来了,你要怎么办?”
    “……”
    班馥定定望着他。
    元君白半晌没听见声,转头过去看她,隔着一团火光,她枕着手臂趴伏着,半露着一张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隐包着泪。
    元君白骤然有些后悔,正准备说着什么找补一下,班馥对上他的视线,气呼呼地一下将头扭向另一面。
    元君白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喂……”
    班馥望着山壁处自己起伏的影子,眨眼之时,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不在又如何?孤也能照……”
    班馥闷闷不乐地打断他:“殿下,我困了,睡觉吧。”
    *
    当晨曦的光照进山洞,元君白睁开眼,静静躺了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一下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
    元君白蹙眉,用力弹了下她的额头,嫌弃地说:“凑这么近想吓死孤?”
    班馥按着发红的额头怔怔坐回去,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元君白冷眼望着,心里对于自己第一次存在超过两天的喜悦也被瞬间冲淡。
    “就这么失望?”元君白冷冷一笑,“过去二十多年他也活得够够的了,也该轮到孤了。你若不喜,离开便是。”
    他撑站起来,略过班馥要往洞外走去。
    ……不能让他走。
    班馥回过神来,心慌地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仰头望他:“殿下,我、我去帮你找些吃的,你身上有伤,就不要乱走了。”
    见元君白依旧冷着脸,她咬了咬唇,站起来要往外走,元君白却突然展臂将人拦住,目光沉沉地锁在她身上:“若要让你在孤与他之间,选一人。你选谁?”
    班馥怔了怔,呐呐道:“殿下本就是一体,我为何要做选择?”
    元君白垂眸看她,低声说:“是么?那你愿意为他做的事,也愿意为孤做?”
    他走近一步,班馥就退后一步,直至被他抵靠在山壁。
    班馥匆匆抵住他:“殿下……”
    元君白沉声道:“回答孤的问题。”
    班馥回避着他的灼灼目光,长睫轻颤着:“……自然愿意。”
    元君白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又靠近半分:“那你亲我。”
    班馥眼神游弋着,没有动。
    元君白目光微沉,低头,欲吻上去,快要贴上去之时,班馥却急忙转开了脸。
    女孩儿微凉的发丝蹭过他的唇,神色惊慌。
    “本就一体?”元君白直起身,嗤笑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问了一个本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死心罢了。
    待到班馥回神追出去,山林之中早已没有元君白的踪影。
    “殿下——”
    “殿下——!!!”
    她着急地喊他,可是再无人回应。
    班馥头疼地蹲下来,一时竟有些迷茫,不知如何是好。最不希望发生之事还是发生了。
    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还是把他惹怒了。
    这下,真不知要去哪里找他了。
    *
    班馥回去山洞中丧气地待了一阵子,又仔细想了想,以元君白眼下这个性子,之前被困了那么久,一朝掌控了身体的主动权,应当会往热闹的镇子上走才对。
    自己又不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若是去了镇子里,还能花钱住得舒服吃得满意。他平时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刻身子好些了,自然更不会顾忌追兵。
    怎么推理,怎么觉得他往镇子方向走的可能性比较高。
    班馥重新打起精神,走出山林后,便向路过的樵夫打听了最近的小镇所在。
    白天赶路,晚上能找到借宿之处就借宿,找不到也就只能在荒郊野岭对付一宿。
    越往镇子方向走,零零星星也能遇到同一个方向的赶路人。
    这日快到日暮时分,班馥找到了一处破庙歇脚,进去之时,里头已有四五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坐在一堆分食东西。
    班馥目不斜视,走到一处角落,拿出今天白日里用耳环同山民换来的干粮小口啃食。
    相貌出众的孤身女子,总是容易惹来觊觎。
    那几人对视一眼,笑着走上前来,将她围住。为首的大胡子轻浮地调笑道:“这是哪儿来的落难小美人?怎么就吃这个破东西,来,爷有肉有酒,给你一些如何?”
    班馥继续啃食着干巴巴的饼,连眼都懒得抬起来:“滚远些。”
    “哎哟,瞧着娇滴滴的,竟是个厉害的!”
    一伙人笑起来,大胡子伸手去拉班馥:“爷就喜欢你这样的!够味儿!”
    他凑身而近,脸上放肆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迎面突然被掷了一把齑粉,双目登时一痛,倒地就开始哀嚎打滚。
    “大哥……大哥!你个臭娘儿们,把我们大哥怎么了!”
    “没怎么呀,就中毒了而已。别担心,若是没有解药,最多就是失去一对狗眼罢了。”班馥拍了拍手,站起来,微微一笑,“我说了让你们滚远点,偏不信。还有谁想试试?”
    她装出一副会武的高深莫测样,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不敢乱动。
    大胡子捂着眼睛告饶:“姑奶奶饶命啊!是小的失言冒犯!快给我解药罢!”
    班馥其实是吓唬他而已,这不过她顺手在山间摘的草药花粉,入目确有刺痛灼烧感,但用清水洗干净,最多半个时辰,也能恢复如初。
    可是眼下,她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正准备随便掏点什么,骗他是解药,可是手刚准备去摸瓷瓶,一股熟悉的心悸之感突然袭来,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迅猛。
    班馥的手开始发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伸手去抓柱子,可是她根本没有力气去抓,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自己滑跪在地。
    那些人原本不敢造次,可突然看到她这个样子,歹心又起,那大胡子听了手下人的禀告,挥手道:“给老子拿下!解药我要!人我也要!”
    班馥只觉耳朵里听到的声音时远时近。
    正当一群人叫着扑过来之时,班馥想躲开却没有力气挪动,只能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拉扯并没有到来。
    班馥借着破庙内昏暗的烛光去看挡在身前之人,喃喃唤了一声:“殿下……”
    元君白不知去哪里换了一身钦悬司的官服,一剑下去,竟生生砍掉一个人的手臂。
    他冷着脸,眸光幽深暗沉,带着嗜血的光。
    “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碰孤的女人。”
    他仿若来自地狱的修罗,让人望而生畏。
    班馥在他们的惨叫声中,抖着手去抓元君白的衣衫下摆:“殿下,不要闹出人命……我……我好痛……”
    她虚弱地说完这句,整个人痛得蜷缩在地。
    元君白说了一句“滚”,连忙将班馥扶抱在怀,急道:“你怎么了?孤带你去看大夫。”
    班馥一手拽住他,一手摸到了香囊,喘息着说:“药……在这……”
    话音刚落,她已痛得晕倒过去。
    在这件事上,那人没有骗她,确实……若再次毒发,噬心之痛是之前的千倍万倍。
    元君白慌乱地去取她放在香囊中的药,黑色的药丸捏在手中,他咬咬牙,撬开班馥的唇,将整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作者有话说:
    生命进度条减少50%。
    班馥:整颗?整颗?
    元君白:有问题?
    班馥:tat我谢谢您。
    第52章 占有欲
    ◎他是有多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的脸?◎
    药丸入口即化, 班馥紊乱的气息慢慢恢复。元君白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他将班馥露在外头的一截皓腕拿起来,一道猩红的纹路如闪电一般跟着血液流动一闪而逝。
    有什么在控制着她的身体?
    元君白静静抱了她一会儿, 见她没有转醒的迹象, 便将身上披风单手解下, 裹在她身上。班馥窝在他怀里,冰冷的四肢终于一点点有了一丝热气。
    她再次醒来之时,晌午的阳光明艳地照进来。抬手挡了挡光,过了片刻,意识才清醒的回笼,急得她一下翻坐起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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