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离开,为了收集恨而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的不顾一切的离开,又怎么会有你和北君的那场决战?你又怎么会被北君抓走,遇上血沉槥,遭受这两世情劫之苦?如果,如果不是我的无能,我的大放厥词,又怎么会引来那些伪君子对你的报复?你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如果我早些告诉你我对你的亲情,而不是为了利用你才对你好,你又怎么会受那么多的伤害?如果我早些放弃那些从早年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对女人的歧视……可是!没有如果了!没有如果了!”薛孽泪如雨下,擂天倒地,捶胸顿足。

    凌髐蜭伸手,把薛孽扶起来,神色平静,“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一个错误,你如果放置,就算是日日为它忏悔它还是个错误。但如果你去改正,去补偿,它将会变成一个有价值的纪念。父亲,我相信你。”

    薛孽平静了一下情绪,望着远处的树梢。

    “髐蜭,我想我是爱你的。只是我们的爱都用错了方式,才造成了一生都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可是,我们真正的亲情,就像一株橡树,到了冬天,它的叶子渐渐枯萎落下,可砍断它,它的枝干内,还是绿的。”薛孽面对着和煦的阳光和一阵阵与天气不相称的狂风。狂风奏出一曲一曲悲凉的曲子,让人痛彻肺腑却又无可表达,一个一个音符在时间中划过,跳跃在人们指尖,当人们伸手时,却什么也握不住。

    “我明白……”凌髐蜭沉默了片刻。阳光依旧明媚,狂风的乐曲依旧没有停下来,反而加了几个重音,节奏也更加紧凑,“你爱我,没有错,进入同我爱小槥,虽然这性质是不一样的。我所计较的,不是结果,而是本意,不是甜言蜜语,而是那颗心。”

    “我没有那个能力……爱你的能力……”薛孽的声音开始颤抖,干枯的眼睛却流不出一滴泪水,“我不是个好父亲,不是个好亲人!”

    “你尽力了,不必这么说。”凌髐蜭递过去一个诚挚的目光,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血沉槥。

    “小槥,谢谢。这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了。因为爱你,我才这么快乐,与其说我来到这世上,不如说我的来是为了你的爱。一百年前,我欠了你一生,可到现在我也没能还清,上天注定你是我的,可我却总没能给你幸福。我不会放弃,就算时间再过千年我也会一直抗争下去,即使只能是一个一个的失败。我不信,阴霾真的能代表永远,极夜真的会一直持续,我的快乐和你的微笑就是武器,暴政可以打碎它们一次,可我们会把它们重组一次再复制一次,当世界都开满鲜花的那一刻,即使黄沙来袭,那也只是蚍蜉撼树。”抓住血沉槥的手,凌髐蜭投去深情的目光,“小槥,你等我,我会创造出那么一天。到那时,我们一起看着极光一起沉默,好吗?”

    “让我牵着你的手走到最后。”血沉槥扑进凌髐蜭的怀里,“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我一定要陪你看结局。”

    “不,小槥,给我个机会,让我去创造我们的结局。小槥,你相信我,看结局的人,只能屈服于命运,只能是悲观沉寂的。可你的凌儿是乐观快乐、天不怕地不怕的啊!你忘了吗?我们不要看结局,我们创造一个令那些嫉妒者目瞪口呆的结局,好吗?”

    “如果……如果你们失败了呢?”薛孽不想说出这句话,但现在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血沉槥听见薛孽苍老但毫无生气的声音心中一震,担心地望着凌髐蜭。

    “不要那么在乎结果,不要把一切都加上功利的前缀。”凌髐蜭温和地微笑,如夏日的昙花,“有些时候,过程就足够了。我与小槥,永远珍存心中的那份爱,并为之执着追求,即使失败,也是绝美。”

    薛孽怔住了,他没料到凌髐蜭会说出这样的话。过程?这个自己从不看重的东西,在凌髐蜭心中,竟是如此地重要!自己太现实,太功利,只看一个结果,看到教训看不到美和爱,因此自己虽然可以达到“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虽可已经不灭剑诀练至第九层,岁可以在术算、文学方面有如斯高的境界,却自始至终活在没有感情、没有幸福、没有快乐的世界里,如同一个活死人。

    曾有一个寓言这样说:孩子问母亲:哪里有幸福?哪里有快乐?母亲指着一条小溪告诉他:幸福与快乐就在溪水那边。孩子奋力游过小溪,却发现溪前还有一潭清泉。母亲赶来,指着清泉对孩子说:幸福与快乐就在潭水那边。孩子又游过潭水,却发现潭前是一片汪洋之海,浩渺无边。薛孽一直认为,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一生的执着努力,却如同南辕北辙,换来的只是与幸福快乐越来越远的距离,它们终于成了那块他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上的神秘词语。时间用深深的痛苦搓碎了他那颗原本纯洁的心,他人生的半径再也量不出幸福的周长,负数的快乐更无法开出生命的平方。最初,他在迷茫与彷徨中拼死不愿放弃的理想已随着高洁傲岸的品格一起弃之如粪土,他走上了他最害怕、最恐惧、宁死也不愿意取走的一条路。可这,却成了他所有预料的结果中最幸运的一种结局。

    爱就是伤害,只要让我忘情绝爱,我愿意去承担一切!这是他所说过的,他实现了,一生也没有爱情,他应该幸福了啊!很幸福,赛过世间一切的人,可为什么……

    他实现了,可他并不幸福,因为他忘了过程吧?

    过程……过程真的那么重要?

    薛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凌髐蜭的营帐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出来,走了多远。

    他多想帮凌髐蜭,可是,他有那个能力吗?

    是什么?把当初锐利的棱角磨平,使他变成了如今这个战士不战士、庸人不庸人的四不像?是什么?夺走了那万丈豪情,夺走了那靓丽的青春和蓬勃的朝气?让他战不敢战,退不敢退,降不敢降?又是什么?让他时时刻刻徘徊在矛盾与仇恨的边缘,报恩与痛苦的边缘,生不像生,死不像死,还要勉强生存?

    只有放手!该为凌髐蜭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是时候做出舍弃的选择了,就算,结局是此令长绝。

    不要不舍,越是不忍舍弃,最后舍弃的越多,这是铁的法则!

    薛孽漫无目的地朝远处望去。

    这一切,原本是一场自己女儿与蓝宇国残部联合起来反封建反保守的战役,可为什么,打来打去,竟成了蓝宇国内战,成了蓝宇国人自己打自己?

    理想,目标,信仰,这些词太重太重。不过,他深深明白,放弃,只要一句话,承担,却要付出一生一世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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