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万绍齐?”
    岑颂摇头:“不算认识, 只不过当时在查关明辉的时候, 打听到的。”
    靳洲垂眸沉吟片刻,还是觉得不妥:“不行, 你不能自己去。”
    话说到这份上, 岑颂也不想瞒着他了:“方程那边, 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找他。”
    “刑警队的方程?”
    “嗯。”岑颂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他既然让我去换闫嗔, 肯定会做足准备, 我不想有万分之一的意外。”
    “所以,你打算用三个亿和一只手把闫嗔换回来?”
    “一只手, ”岑颂咬着烟笑了声, “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而且我什么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靳洲哼出一声笑:“我知道,关明辉更知道。”
    就是因为关明辉知道,所以找的不会是一般人。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滋滋在震,岑颂看了眼,拿起接通。
    “怎么样?”
    “原本保护他老婆孩子的六个人里,少了三个。”
    “留意这两天从新加坡过来的人,你再去江海县,查一个叫关姚的男人,是个开武馆的。”
    见他电话挂断,靳洲问:“关姚是谁?”
    “他们关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靳洲呵出一声笑:“还真以为你什么都不干等着上门送死呢!”
    ‘送死’两个字让岑颂懒出笑音:“死了我还怎么喊你一声叔?”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他心里是有底的。
    靳洲轻吐一口气,“那我呢,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岑颂吐出淡淡一缕白烟,看着他笑:“借点钱呗?”
    *
    那夜的视频电话一结束,关明辉就走了,走之前他把闫嗔的手脚都被松了绑,然后将她关在了那间屋子里,一日三餐有水有饭从焊了铁栅栏的窗户里送进来。
    二十平的房子就一个四方形的窗户,外面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着,闫嗔没有呼救的机会。
    直到两天后的傍晚,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让坐在地上的闫嗔猛然抬头。
    刚从地上站起来,门外开锁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七八个壮汉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来,闫嗔目光一一落到他们身上,视线刚收回来,就见关明辉迈着闲庭信步的步子跨进门槛。
    “闫小姐,”他双手背在身后,眼里噙着笑:“好久不见啊!”
    闫嗔目光从他脸上移到墙边站成一排的男人脸上:“关总这是什么意思?”
    关明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怎么样,我给岑总找的,还不错吧?”
    “给他找的?”闫嗔心里涌出一个不详的预感。
    关明辉走到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人身前,抬手拍了拍对方鼓出的胸肌:“怎么样,不比岑总的差吧!”
    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蹿上来,闫嗔眼睫抖了几下,声音也有颤音:“你真是卑鄙!”
    “这就卑鄙了?”关明辉哈哈大笑:“看来闫小姐见过的世面太少了,我这怎么能叫卑鄙呢,顶多算是以牙还牙!”
    他话音一落,一个男人小跑进来,掩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关明辉也不避着闫嗔:“确定是他一个人?”
    男人点头:“确定。”
    关明辉放下心来,慢步踱到闫嗔面前:“你男人可真是有钱又有魄力啊,为了你,三个亿说给就给,让他一个人来,他就真的一个人来了!说完,他笑出一阵爽朗。
    不过,他倒没敢掉以轻心,走到门口。
    “嗳!”
    男人忙收起手里的手机,转身应道:“老板。”
    关明辉看着门口一大片的空旷,叮嘱:“让人盯紧点,别出什么岔子!”
    男人忙点头:“老板放心。”
    也是在那晚之后,岑颂无论去哪,身后都会有人或是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
    除此之外,他还在岑颂的车里装了追踪器和窃听器,只可惜找的人是个外行,就连翻进悦玺墅前,都绕着别墅鬼鬼祟祟两圈,唯恐摄像头拍不到似的。
    尽管关明辉脑子不够聪明,但他能干出绑架这种事,就说明他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而那天在视频里,从他允了关明辉提出的要求开始,就已经让他对闫嗔表现的不在乎前功尽弃,如今关明辉已经掐准闫嗔是他的软肋,完全不怕他报警,甚至还在视频结束时,笑着对他说:你女朋友的命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所以岑颂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样的重要关头,他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决定闫嗔的人身是否安全。
    可他哪里只要她安全,他要她毫发无伤地回来!
    窗外的风因车子提速而划出呼啸,岑颂手握方向盘,瞥了眼后视镜。
    从他出门后,身后就有两辆车跟上了他,其中就包括那辆黑色越野。
    余光收回,岑颂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
    沿着悦玺墅向东开了百公里,路边的蓝色标语越来越近:【欢迎您来到柴县】。
    “关总,人来了!”
    刚收完麦子的庄稼地里,尽管暮色渐沉,但视野宽阔,关明辉走到门口,看见三辆车陆续朝自己这边开来。
    他低头看一眼时间,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剩十分钟。
    他招手屋里的一个男人,耳语间,男人不断点头。
    闫嗔垂在身侧的手也随着那声‘人来了’,而悄悄攥紧,害怕里又存着几分侥幸,他一定知道关明辉给他设了陷阱,他能过来,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或者带人或者报警。
    岑颂看着不远处那间红砖房,越来越近时,他手机响了。
    关明辉依旧还是用闫嗔的语音电话联系他:“岑总,把车停在路边,走过来!”
    车子在仅够一辆车通行的乡间土路上停稳,岑颂从车里下来,后面那辆黑色越野车里也随即跑下来一个男人。
    岑颂双手举起,任面前低他半个头的男人搜了他身。
    搜完,男人偏头对着蓝牙耳机:“没有利器。”
    “让他过来吧。”
    岑颂目光攫着一里地外的那间房子,一步步走近。
    没走多远,他就看见从房子里陆续出来一排男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身形魁梧。
    岑颂数了数,八个,不多不少。
    可他平淡无奇的目光却随着又一个瘦弱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而渐起波澜。
    闫嗔的嘴上又被贴了黑色胶布,双手也被反绑在了身后,关明辉压着她肩,将她从房子里领出来。
    “看见了吧,等下你就能亲眼目睹你男人是怎么来到你面前的了,是走是爬,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说完,他一个挥手。
    闫嗔条件反射地抬脚,脑后的头发被关明辉一把扯住:“你就别去给你男人添乱了!”
    闫嗔扭头看他,一双眼里,覆着浓浓一层鄙夷和恨意。
    “看过他打架吗?”关明辉无视她眉眼里的情绪,歪头看着她笑:“他可是拿过散打冠军的,我这八个人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闫嗔心里刚闪过一丝侥幸,又听他说:“但是今天,咱们不看他打架。”
    关明辉举起手机,又拨了过去:“岑总,看见了吧,从你前面那棵树开始,过去的八个人,他们无论是用手,还是用脚,你都不能还手,如果最后你还能含着最后一口气爬到我面前,我说话算话,人,你尽管带走。”
    闫嗔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男人的腿踢在了他后背上。
    他双脚一个趔趄,闫嗔心脏也跟着一揪。
    两三百米的距离,她就这么看着那些人的拳脚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很重,每一下都像是砸在她心脏。
    她眼里噙着浓浓水雾,黑色胶布让她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屈膝,却都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可他不是铜墙铁壁,哪里禁得住八个人的拳腿相加。
    眼看着岑颂再一次单膝跪地,关明辉已经控制不住地激动大喊:“岑总,加油啊,还有一百米——”
    在他刺耳的尖叫和笑声里,闫嗔正在拼命挣着绑着她双手的尼龙绳。
    眼看岑颂离自己越来越近却还没有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关明辉嘴边的笑声渐渐停了。
    他终于沉不住气,对着蓝牙耳机大吼:“他妈的一个个的没吃饭吗,连个人都放不倒!”他气不过,迈着大步踩上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
    闫嗔扭头看一眼站在她身前的人,也就是那时,对方回头看她。
    闫嗔慌忙别开视线,双脚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的同时,男人两步退到她身后。
    就在闫嗔心脏噗噗直跳的时候,泛着凉意的金属碰到了她手。
    紧接着,手上的束缚一松。
    满含水光的眼底涌出惊诧,视线落到男人脸上,对方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别开了脸。
    闫嗔满腹狐疑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又带着一丝窃喜,她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却在她迈脚的时候,一声闷咳落在她耳里。
    闫嗔再次扭头看他,刚要张口试问,又注意到对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她将话咽回去抿上了唇。
    但她又不死心,目光盯着男人,终于等到男人再看向她时,闫嗔把下巴往岑颂所在的方向偏了一下,可对方却朝她摇了摇头。
    她心里疑惑又不确定,可也不敢存太多的侥幸,就算他是岑颂那边的人,可另外那些人里呢,还有没有岑颂的人......
    闫嗔不敢在心里存着过多侥幸,她扭头看过去,刚好看见关明辉迎面抬脚踹在了岑颂的肚子上。
    天边已经没了颜色,光线又暗了几分。空旷下的荒芜,显得周围一切都阴森森的。
    那八个男人都停了手,只有关明辉,手里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条木棍,一下又一下,不收一分力地重重挥在岑颂的身上。
    “求我啊,求我啊!”他红了眼,挥手又在岑颂身上闷了一棍:“跪下给老子磕头认错,老子就放了你!”
    岑颂眉骨受了伤,嘴角也溢出血,身上的黑色衬衫更是灰迹斑斑,他一声不吭地受着,直到关明辉手里的棍子挥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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