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走了就好了,我会……我会好好生活的……我们都别犟了,一百个你我加起来都斗不过周光彦的,他根本就没有心!”
    林然不想放手,可沈令仪眼眶越发红肿,哭得他心都碎了,手上力道不由得变轻,一点点松开。
    沈令仪终于将手抽出来,默默盯着他看了会儿,转身跑出门外。
    林然没有追上来。
    电梯门合上之前,沈令仪看着那扇敞开的大门,心就像被狠狠剜出一块肉。
    电梯不断向下,她的心也跟着不断下坠。
    坠入无尽深渊。
    沈令仪回到住处,发现陆姐不在,想来应该是回家处理事情去了。她麻木地走进房间,拿了要换的衣服去浴室,开始冲澡。
    温热的水从花洒流出,从头淋到脚。
    一动不动淋了许久,沈令仪才感觉身体暖了过来,沉重感减轻,也不再发冷发麻。
    吹完头发已经快凌晨了。
    她躺在床上,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如同失重。
    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一场梦,明天再睁眼时,梦就醒了。
    最重要的是,先熬过今晚。
    熬过今晚再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动轻生的念头。
    她闭上双眼,想象着晨曦洒在脸上,轻柔温暖得像母亲的手掌。
    ·
    晚上九点,周光彦在办公室接到保镖电话。
    离开林然那边后,他打电话吩咐保镖回去送林然上医院。
    额上的伤不要紧,他踹得狠,主要检查身体。
    两个小时后后保镖打电话来,告诉他林然额头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身上其他部位没什么大碍。
    他让保镖从今晚起严防死守,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在沈令仪出国前,他不会再让她和林然见面。
    刚跟保镖说完,挂断电话没一会儿,梁晓又打过来。
    照例是叫他出去喝酒。
    他提不起劲,给推了,梁晓手机被江旭平抢过去,江旭平喝高了,颠三倒四说一通,最后让他别磨叽赶紧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梁晓又把手机抢回来,劝道:“来吧彦哥,不喝酒玩儿牌也行,炸金花,今晚搞个大的。”
    以前觉得有意思的,现在统统觉得没劲,周光彦厌烦地闭上眼睛,声音疲惫不堪:“不去,最近太忙,组局别找我。”
    挂断电话撂下手机,他双手交叠垫在脑后,脊背靠着皮椅,闭着眼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勾起唇角,讥讽地笑了一下。
    如果今天的周光彦,遇上十年前的周光彦,告诉他,十年后的自己对喝酒玩牌泡姑娘毫无兴趣,一定会被十年前的自己指着鼻子骂“傻逼”。
    争权夺利是人生追求,花天酒地是幸福真谛。
    十年后,人生追求没有变,幸福真谛被推翻。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真谛,缺的是幸福。
    幸福曾经短暂降临,他会错了意,产生了将会永远幸福的错觉。
    沈令仪十八岁那个冬天,他们去看海,赤脚踩在沙滩上奔跑,嬉闹,回到房间尽情释放荷尔蒙。
    青春真好。
    沈令仪十九岁生日,他送了一台粉色法拉利,她嫌太粉太高调,从来不开。
    他让她放心大胆开,小周爷的女人,高调怎么了?他自己也不是啥低调的人,没必要为了他隐藏锋芒。
    那会儿沈令仪正捧着ipad追剧,头也不抬,边看电视边吐槽:“又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你没长眼睛吗?每次跟你出去,不管是应酬还是玩儿,有些女人眼睛就跟长了刀子似的,恨不得拿眼神扎死我。”
    周光彦乐了:“甭搭理她们。怪就怪你男人太有魅力,哎,做个抢手货也挺累,不容易啊。”
    沈令仪听不下去了,ipad扔沙发上,扭头盯着他看一会儿,狠狠翻白眼:“大哥您有没有魅力我不知道,不过脸皮是真的厚。”
    这话其实骂得违心,周光彦知道。
    他打小就长得好看,自己也知道自己好看,招姑娘喜欢,甚至被取向为男的零骚扰过,但他从来没把好看当成什么优势。
    他也从不捯饬皮肤,发型,衣着,早晚刷完牙,清水洗把脸就完事儿了,头发要么剃成寸头,长了点儿就拿手随便捋捋。
    有次跟朋友的饭局上,他和宋临抽着烟聊天,被朋友妹妹偷拍发群里,照片一传十十传百,那晚上他微信都快被加爆了。
    全是五湖四海的名媛千金,也不知道怎么搞来他微信名片的。
    他没理会,谁的好友申请都没通过,后来申请加好友的太多,他直接把微信设置成拒绝任何人添加。
    宋临知道这事儿后贱嗖嗖调侃,说他骚出圈了,他骂回去,说那照片又不是自己往外发的。
    后来宋临还告诉他,宋钰把这照片发给沈小楼看过,沈小楼言简意赅评价——“一看就是个不缺桃花的薄情人渣。”
    当时兄弟们都在,大家听到这话就笑了,纷纷表示“嫂子看人真准”,“嫂子别是学过看面相吧”。
    他嗤之以鼻:“人渣怎么着啊,人渣吃你家大米了?”
    过一阵儿,沈令仪不知道从哪听到照片这事儿,回来就闹脾气,先是撂脸子不理人,哄她一会儿,就开始阴阳怪气。
    “小周爷多受欢迎呀,一张照片就出圈了,微信都快被加爆。”
    周光彦扶额,失笑:“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再说我不没搭理她们么?”
    沈令仪扭过身子不看他,小声嘀咕:“谁知道呢。”
    他喜欢看她为自己耍小性子,不管是真吃醋还是嫌他浪所以不舒服,总之他觉得这是因为她开始在乎了。
    “真没加,一个都没加。后来有了你,会所都去得少了,你不知道我推了多少局多少应酬。”周光彦搂着她,薄唇凑到她耳边,耐着性子哄。
    沈令仪撇嘴:“吹吧你就,白星绮还说星期三你跟梁晓去百利喝酒来着,那天我课多,晚上在寝室睡的,你晚上没回来吧?”
    周光彦想了想,确实没回。他实话实说:“对,我喝断片儿躺包间沙发上睡着了,放心,没干什么出格的,就老老实实睡觉来着。”
    沈令仪不作声。
    他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没信,搂着她又哄又亲,好半天才讨得她一个不冷不热的回应。
    如今想起这些事,那时候明明跟条舔狗似的,却又那么幸福。
    她在身边,愿意跟他闹脾气,耍性子,给他抱给他亲给他哄,怎么不算寻常日子中的幸福点滴呢?
    周光彦睁开眼,摸出烟盒点了根烟,仰头冲着天花板吞云吐雾。
    寂寞和悔恨一点点将他吞噬,而他比谁都清楚,往后余生的每一天,都将是今晚此刻的复制。
    ·
    沈令仪起了个大早。
    她很晚才睡,睡也睡不踏实,天刚亮就醒了。
    脸色实在憔悴,洗漱后沈令仪开始化妆,为了遮住倦色,化得浓了些,腮红和口红都比以往涂得重。
    化好妆换下睡裙,找了套清爽的白t和浅蓝牛仔裤穿上,出门去往姐姐家。
    今天是周末,姐姐姐夫都在家,沈令仪好久没来了,姐姐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姐夫带着孩子去儿童乐园。
    沈令仪打心底里替姐姐姐夫高兴。以前他们经历过太多,能走到今天,其间有多不容易,她作为局外人心里都难受,更何况姐姐。
    “怎么看你不太开心,令仪,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沈小楼总觉得妹妹好几次欲言又止。
    沈令仪咬着唇,沉默一会儿,硬着头皮看向沈小楼。
    “姐,有个事儿我确实得跟你说一下。”她眨眨眼,眸子便润了起来。
    沈小楼凝眉,认真看着她:“什么事?”
    沈令仪吸吸鼻子,垂眸不敢直视姐姐的目光。
    “我准备出国……”
    她感觉姐姐明显呼吸一滞,声音越来越小。
    沈小楼确实愣了愣,但却并没有生气,沉默片刻后,只是问:“去哪里,去做什么,为什么去,这些都想好了?”
    沈令仪白t外面套着长袖防晒衣,进到姐姐家也没脱,家里有空调,她不脱外衣沈令仪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当她是怕空调冷。
    其实沈令仪是想遮手腕上的伤。
    割腕那事姐姐姐夫都不知道,她也打算瞒着烂在肚子里。
    沈令仪摇摇头:“具体的还没定好,只是想出去罢了。”
    沈小楼望着她,想了想,平静问道:“是因为周光彦,对吗?”
    沈令仪沉默,过了会儿点点头:“是。”
    沈小楼:“你得想清楚,出去了,不是不能回来,只是再回来,可没那么方便了。你要是在国内,换个城市生活,怎么都比从国外回来方便。”
    沈令仪别过脸,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想换一个环境,换一种生活,离他远远的,这样对谁都好。”
    这个想法倒也确实没问题。沈小楼想。
    良久,她攥紧妹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
    “既然决定了,那就开始着手准备吧,留学,还是以志愿者身份出去工作,或者其他方式——总之家里能帮上忙的,我跟你姐夫都会想办法帮你,这个不用担心。”
    沈令仪靠进姐姐怀里,鼻子一酸,闭上眼点点头:“谢谢姐姐姐夫。”
    沈小楼不说话,轻抚着她的头发,不禁浅叹一口气。
    当初怎么劝她远离周光彦,这丫头就是不听,好端端的青春,就这样消耗没了,到头来自己远走他乡,周光彦呢?兴许过两年,孩子都落地了。
    想起这个傻妹妹,沈小楼除了叹息,再无话可说。
    ·
    在办公室睡了一夜,周光彦起得很早。
    住公司的优势之一就是,起来很快就可以直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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