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缱绻厮磨都还历历在目。
    她的眼睫微微翕动着,感觉到他是用多重的力道在她的唇上碾磨,连舌根都有些隐隐发麻,他却还是不肯松开她,勾缠着,吻得昏天黑地。
    她看见他喉结处滚动的线条,抬起睫时,又撞进他漆黑晦暗的眸中。
    他的吻中,似有不舍,复杂又矛盾。
    这算是最后的告别吗?
    饶念不知道。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终于舍得从那处柔软上离开,嗓音低沉喑哑。
    “等我。”
    饶念的心口狠狠一跳,紧接着,就看着他从面前离开。
    “霍...”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拉出他,可衣角却堪堪擦过指尖,失之交臂。
    饶念怔然片刻,最后只能目视着他的背影在房间门口消失,徒劳地放下手。
    霍聿深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只能强迫自己快速离开房间。
    出了房门,男人刚刚眼底的柔和已经彻底褪去。
    蒲川也整装待发地等在门口,拿着平板上的定位追踪系统给他看,一脸严峻。
    “霍董,卓警官的位置已经查到了。”
    “他的手机信号定位在关机前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这里,一家地下娱乐场所。是祁檀前年收购的会所之一。”
    蒲川担忧出声:“卓警官应该是想要拿到一些违法经营的证据才铤而走险,结果不慎被祁檀的人发现了。那里的生意还涉及灰色地带,卓警官身份敏感,现在恐怕没办法报警,我们....”
    男人的脸色依旧冷淡平静,转身朝电梯走去,黑色衣角在空气中划出冷然的弧度。
    “我去。”
    卓舜生死未卜,现在被祁檀挟持着,只是为了逼他出现。
    如果这趟霍聿深不去,卓舜性命攸关。
    他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深望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冷硬的喉结线条微微滑动了下。
    “你留在这,保护好她的安全。”
    -
    几个小时后,天光彻底大亮。
    饶念再次醒来时,心里反而异常平静。
    她把该整理的东西都整理好,打开套房的门时,果然见蒲川等在走廊里。
    他的神色比往常还要严肃几分:“饶小姐,霍董吩咐我送您。”
    话音落下,饶念的指尖不自觉握紧了门把手。
    片刻,她才回:“好。”
    她没有问去哪,又或者说,根本没必要问了,她已经提前知晓了答案。
    上了车之后,饶念安静地坐在后座。
    没过多一会儿,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便急促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眼睫微动,抬手接起。
    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果不其然,是祁檀打来的电话。
    如果饶念猜测的没错,录音笔是他交给谢霄的。
    电话那头,祁檀的声音有些洋洋得意:“很失望吧,是不是觉得打我那一巴掌有些可惜,其实他比我更可恨,对不对?”
    “你现在应该已经对他恨之入骨了,他那么接近你,都只是为了你的血,因为你能救祁文皓的儿子,他能拿到证据。他对你根本就没有真心。”
    “我调查过你在医院的就诊记录,你有先天性的轻微贫血症,并不适合捐献。如果冒险捐献后,遇到什么意外也说不准,这是在拿你的健康作赌注。除了祁文皓补偿给你的钱,你得不到任何好处。他不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你只是救他宝贝儿子的血库。”
    “饶念,醒醒吧。不管是你血缘上的亲生父亲,还是霍聿深,他们都只想利用你达成自己的目的。你又何必再想着他们?”
    他的声音邪恶如恶魔,又带着强烈的蛊惑。
    “饶念,和我联手,我能保证你安全地回到港城。你的身体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还能帮你报复那些想要利用伤害你的人,不好吗?”
    下一刻,未等他话音落下,电话里忙音皱起。
    饶念把电话挂断了。
    她果决地把手机关机,丢在了车座椅上,仿佛没有收到丝毫影响,只是接了一通骚扰来电而已。
    扭头看向车窗外,只见前方看起来越来越偏僻,逐渐驶入郊区,四周都是空旷的平原地面,似乎是朝着机场的方向去的。
    饶念终于察觉到异常,急忙出声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蒲川一边注视着前后左右的路况,一边认真回答。
    “饶小姐,我现在护送您回国。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您到了就起飞。”
    话音落下,饶念的脑中顿时轰的一声,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话。
    她满脸错愕:“你说什么?回国?”
    难道不是要把她送到祁文皓那里吗?
    “是,霍董他....”
    还没等蒲川的话说完,轮胎摩擦地面的急刹声突然响起,刺耳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几辆黑车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钻了出来,横在了马路当中。
    蒲川反应飞快地踩下刹车,饶念的身体也瞬间失去平衡向前猛然倾去,又被安全带紧紧勒住,那阵束缚感让她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看见外面的情景,蒲川脸色顿时沉下来,意识到了危险。
    “饶小姐,您稍等,我下去看看。”
    下车之后,几辆黑色的保姆车横在马路中央,其中一辆的车门被打开。
    率先下车的男人体型瘦削,一身浅灰色西装,走到了马路中央,与蒲川对视上。
    男人看了一眼车后排的饶念,语气颇为意味深长地开口:“蒲助理,不知道霍董是临时反悔了吗?明明已经约定好,怎么送饶念小姐到了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
    蒲川面不改色地答:“我只是奉命行事,霍董吩咐过,今天不管如何,都必须让饶小姐平安离开这里。如果做不到,我恐怕就要卸任了。”
    男人挑了挑眉,显然对蒲川的答案并不满意。
    “祁董事长只是想见见亲生女儿而已,霍董想阻拦可以,是想要以什么身份阻拦父女团聚,难道不该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
    说毕,男人又环视了一圈后方,慢条斯理道:“霍董为人谨慎,怕我们伤害饶念小姐,还带了这么多人来。这里毕竟不是国内,可闹出太大的动静,惊动了大使馆,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其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听见他的话,蒲川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带来的人应该已经被祁文皓的人截停了。
    说罢,男人提高了音量,绕过蒲川看向车后排的人道:“饶念小姐,我是您的亲生父亲祁文皓董事长的私人秘书,董事长特意吩咐,让我来接您父女团聚。”
    过一会儿,车上传来窸窣的声响,有人开了车门。
    蒲川循声回头,看见饶念主动从车上下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他急忙出声,想让饶念先回到车上:“饶小姐....”
    可话未说完,就听见饶念平静打断。
    “我跟他走。”
    蒲川一怔,看着她一如既往柔和的侧颜,平静而坚定,没有片刻迟疑。
    像是早已知晓了一切,知道总会有这一刻到来。
    -
    车大约行驶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抵达,饶念被那男人送到了一家高级私人疗养院里。
    她被带到一间房间里,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坐在红木椅上。
    他的鬓角依然斑白,眉眼看起来和善,可细看却能看出些被岁月磨砺后藏匿起来的狠戾。
    让饶念不想承认的是,她的某处五官的确和眼前的人异常相似。
    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串佛珠,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她,最后稍稍露出些许柔和,真的仿佛像是慈父看着女儿的神色。
    “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她已经过世了,我调查到了她葬在哪里,有空的话,你可以去看看她。”
    面对亲生父亲就在眼前,饶念沉默不语,心里没有丝毫的激动或者是其他,她只觉得眼前的人虚伪至极,让她想笑。
    她不回应,祁文皓便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愧对你母亲,所以大概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有很多年都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说着,他顿了顿,按下某处遥控,原本墙壁上的镜子一面磨砂玻璃突然变化成了透明的,清晰地倒映出来隔壁病房的景象。
    无数台仪器摆放在病床周围,管子连接着床上躺着的瘦弱身体,男孩带着氧气面罩,身形消瘦得好像只剩一具骨架。
    祁文皓只是看着这幅景象,顿觉心痛:“他是你的弟弟,名字叫祁睿宸,今年刚满六岁。先天性血液病,让他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更瘦小。其他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玩耍的年纪,他只能躺在那里,连快跑几步都很困难。”
    饶念的眼睫微动,忽而出声:“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直白地接着道:“不管是你,还是他,对我来说都只是陌生人而已。”
    话音落下,祁文皓的表情一沉,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冷漠。
    本来事实也就是如此,对饶念而言,什么血缘关系,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一层薄纱而已,她也不需要被所谓的血缘裹挟,当然,她也没有那么大义,会想去用自己的健康去救一个陌生人。
    她此刻会坐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显然,祁文皓也深知这点,于是盯着她,沉沉出声:“那霍聿深呢?”
    话音一落,就见饶念神色微滞。
    知道了她的软肋在哪里,祁文皓瞬间化局势为主动,缓慢开口:“你应该已经猜到大半了,今天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
    “据我所知,他很宠爱你。”
    他顿了顿,回忆起了曾经过往,“那年祁檀对霍聿深和他母亲下手,我留下了他进出的监控录像,还有他在仓库取出汽油的证据,足够给他定罪。”
    饶念的指尖无声攥紧,澄澈的眼眸紧紧盯着他,终于忍不住出声质问:“既然你当时就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却没想到,被老人慢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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