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咸的海风吹着,汹涌的海浪拍打着,水声、浪声,顿时把塔莎的感慨淹没其中。
    但不过片刻,不知何处便传来回答声,“确实不差。”
    话音刚落,水面上已然出现了几个飘荡的人影。除却露出来的脸庞,水面之下,全非人身。
    见这几个人出现,塔莎面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了近期以来最真切的笑容,“欢迎过来。”
    塔莎朝着水中的一个女生伸出手,女生抬眸一笑,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我们带来了好多宝贝给你。”
    “荣幸之至。”随意就把女生拉起来,塔莎看起来毫不费力。
    来的人,便是当时出现在诅咒金币山洞里面的人。
    哐的一声,一个巨大繁重的木棺砸在了海滩上。打开盖子,海盗金币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似乎连那点阴森的诅咒气息全都被盖了下去。
    塔莎嘴角的弧度就一直没有降下来,一手撑在石棺边缘上,一双清淡的眼眸倏忽间抬了起来,阳光落入照亮了其中恶劣的笑意,“你们不介意再帮我搬一段路程吧,顺便跟我说说最近的动向了。一直在这里喝茶品酒,岁月静好我都要待腻了。”
    仰头把壶中酒一饮而尽,塔莎干脆地往身後一扔,“我们走吧。”
    流言可以做到的,就是让别人相信人鱼之心的作用,都说怀璧其罪,现在就来看看是能窥视天命的巫族罪重,还是你们这些能“逆天改命”的人该死。祸水东流,总有人会把目光放在人鱼身上。
    而塔莎需要做的,就是把这种目光转化为真实的行动。她就是要来告诉他们,人鱼是存在的,人鱼之心是有用的,而在她的帮助下,上山下海——也不是做不到的。通过莉莉安所提供的方位,他们找到了这箱金币的时候,就意味着塔莎手上多出了一支杀不死的亡灵军队。
    就不说是要对无辜的人鱼一族做什麽了。
    小公主是王子殿下的救命恩人,两人一见锺情、不在乎种族之间的间隙,所以把如此意义重要的小姑娘亲自送回家,不是很让人感动吗?
    这样一想,塔莎深感於自己的恶趣味。
    她就是怀抱着恶意,光明正大地承认了,怎麽样吧。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你们死了。
    塔莎屋里藏着一大箱金子,面上笑盈盈,勾勾手又让人送来一壶酒。那拨人来了又走,但是显然塔莎现在的心情好到没边了,身心舒畅,感觉自己沐浴在阳光中,温暖愉悦得不像话。
    而她这种快乐的来源,除却斩杀人鱼大业的进展带来的之外,别无其他了。
    换言之,塔莎现在的快乐其中百分之五十,是来自正混迹在人鱼种群的莉莉安。
    在遥远的未来里面,莉莉安·埃尔斯就是为了自己病种的父亲,来到偏远的地方求药,姿态高不可攀,仿佛让受辱隐居在那个破地方的女巫,主动为人鱼的首相提供药材,是多麽荣耀无比的事情一样。
    莉莉安就是杀了莉莉安,取了她的心脏,化了她的容貌,还用了她的姓名的。
    然而现在,时光流转,故事又重演了一次。
    “有时候,我会犹豫,”人鱼口中溢血,倒地身亡,露出了身後那张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不论从五官,还是衣着打扮,看不出一点作假,莉莉安轻呼一口气,眼底没有丝毫波动,对上不远处看完全程的维吉尼亚淡漠的眼光,“我在想,我又杀了她,算不算重蹈覆辙?”
    “有时候,我也会疑惑,”维吉尼亚从袖中掏出收卷,走上前来,难得主动细心地为她擦拭染血的指尖,“但不论疑惑到那种地步,我都知道我该做什麽。毫不犹豫,不然还不如死了。”
    维吉尼亚就要抽手离开,莉莉安眼疾手快地抓住她,“但是我们活着,我们还会活很久,你想过报仇之後的未来吗?”
    “那是之後该想的事情,”出乎意料的,维吉尼亚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像之前那样决绝偏激,“我知道你担心什麽,失而复得,重蹈覆辙,我们不会蠢到那种地步的。”
    “我只是觉得我贪心了,之前觉得能重来死了也无所谓,现在......我不想死了。”
    维吉尼亚微微挑眉,似乎这时候才明白这些日子让莉莉安失神是为什麽了。只是她的问题在维吉尼亚看来,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维吉尼亚钻过牛角尖,所以对莉莉安现今的情况也颇为明了。
    伸手弹了一下莉莉安的额头,维吉尼亚直接跨过平躺在地面上的屍体,施施然地走到了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边嘟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的、亲眼目睹了女儿死亡的首相大人。现如今,轮到他无助绝望了,在一边无力地听着她们两个企图宰割人鱼的血肉,“感觉如何呢?”
    维吉尼亚微微俯下身,却因为首相大人的瞪视,心情渐渐明快了起来。然後在首相毫无用处的挣紮之中,伸出手,覆上他的大脑,维吉尼亚强硬地掰开了他拒绝的眼,直直地看进了他的眼眸最深处,“人鱼首相不满居於人下,早有不臣之心。你调走上面派遣给你寻找人鱼公主的军队,动用自己手上积攒下来的势力,图谋造反。与此同时,混入宫中,趁着深深信任你的人鱼之王不备,杀了他。”
    首相被迫睁大眼睛,接受她的话语洗脑。神情是最深的抗拒,挣紮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底却一点一点带上了暗淡的光,似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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